知乎盐选 _ 呦呦鹿鸣
「我不想听这个，姐姐，亲亲我。」
我披上睡袍，敷衍地亲了亲他的脸：「差不多得了，你还有戏
拍，别在这给我闹。」
「……姐姐总是下了床就不认人。」
我嗤笑一声：「算了吧弟弟，你现在这个什么将军的角色，不
是我给你弄来的？」
「姐姐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我冲他勾了勾手，他便靠了过来，乖乖
把脸给我摸。
我的手从他的唇滑到他的喉结，轻轻点了点：「宝贝，可别得
寸进尺啊，我说过了，走肾不走心。」
他眼神一暗：「那姐姐，再和我走走肾吧。」
1
包养韩路明是个意外。我亲自带团队去广告公司谈合作的时候，韩路明恰好在那里拍
写真。
我和对方负责人敲定合同大致内容后，就把细节丢给团队去
抠。出来透气时闲的没事干，干脆盯着他拍。
还在想这小孩挺有明星相的，好好发展能火。
结果小孩拍完写真以后主动找我打招呼。
那个应该是他经纪人的女人客气地给我递了名片，我十分莫
名。
后来才知道她把我当成广告公司的人了。
客套完后，经纪人转头去接电话了，韩路明磕磕巴巴地问我：
「姐姐觉得我怎么样？」
「呃，挺帅？」但为什么要叫我姐姐，我们很熟吗。
「那你可以……」可能是不好意思，他用口型给我比了个「包
养」。
？现在的小明星都开始这样变着法找捷径了吗？
不求上进！
我对他脸的好感消失殆尽，说了句「暂时没这想法」就转身走
了。本来这只是一个普通得让我可以立刻遗忘的插曲。奈何天降孽
缘，带着谈妥合作的团队去吃庆功饭时，我又碰见那小孩。
经纪人不在他旁边，他站在大楼前低着头玩手机，像是打车。
我们走过时他抬头一看，眼睛一亮：「姐姐要走，可以顺路捎
我一程吗？」
大可不必如此倒贴。
我皱起眉，和我关系很好的策划总监方钰却笑嘻嘻开口：「弟
弟和我们老大关系不错嘛，姐姐叫得这么顺溜。」
韩路明眨了眨眼，方钰转头双眼放光地暗示我：让我来让我
来！
于是韩路明坐上方钰的车。
我对他印象更差。
年轻人不晓得努力，就会走偏门左道。
我那个年纪时，还在厚着脸皮到处拉投资呢，也没想过靠脸吃
饭。
但莫名其妙韩路明就混进了我们庆功饭的队伍里了，莫名其妙
我们一群人就喝大了，莫名其妙我就和他滚上床了。
可能喝嗨了的我没了理性，屈服于美色和本性。当然我更怀疑
是这小孩故意设计，诱惑我的。蔫儿坏。
睡醒后我头大如斗：「赶紧走吧。」
他委委屈屈：「姐姐占了便宜就要跑吗？」
谁占谁便宜啊弟弟。
我摁着宿醉的脑袋问：「那你要怎样？」
他蹭过来给我按摩头皮，语气带着点得意：「姐姐包养我吧，
我很干净的，没病。而且我技术也好，姐姐昨晚可舒服了不是
吗？」
我青筋乱蹦：「……想要什么就说，剧本，角色，节目。我满足
你，当做补偿，以后别找我。」
他没声了，手却没停。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按摩手法，弄得我怪
舒服的。
半晌他凑在我耳边说：「既然姐姐这么说，那我就提一个要求
吧。」
「我后天有个戏，刚接的，男四。姐姐可以来探班吗？」
我狐疑地转回头：「你确定只要探个班？以后都不会招惹我
了？」
韩路明冲我咧嘴一笑。小孩笑得怪好看的。
我咳了一声：「别出尔反尔啊，弟弟，你玩不过我的。」
2
方钰知道我和韩路明睡了之后闹了一通，指责我老牛吃嫩草。
「你可算了吧，难道你就比我嫩吗？摸摸你的脸告诉我，谁更
嫩？」我翻了翻日程表，「下午的会你来主持，和业内巨头的
第一个合作，不能搞砸。」
「这么重要你为什么不自己主持？」
我似笑非笑：「有人巴巴求了我去探他的班，答应了，不好反
悔。」
方钰怒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我啧了一声。这女人，气性真大。
到韩路明剧组的时候他们正在拍摄，制片人恰好是从前合作过
的甲方，我和她打了招呼，径自找了角落坐下看韩路明拍戏。
他的角色看着像是个小乞丐，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男女主
纵马经过闹市，一片兵荒马乱下他也受了牵连。
我眼看着小孩被七七八八的东西砸得满眼通红，皱起了眉。那
么大一口锅砸到小孩背上，肯定得紫一大片。这场戏结束，经纪人走过去扶他起来，给他递了热水。韩路明
乖乖喝着，后背挺直，目光在剧组里转了一圈，落到了我身
上。
小孩眼就亮了。
他放下保温杯跑过来，语气又惊又喜：「姐姐真的来了？」
「答应的事我当然会做到。」我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疼
吗？」
韩路明愣了一下，摇摇头：「不疼。」
「不疼个屁。」我叹口气，「晚上回酒店，让人给你抹点药油
吧。」
「姐姐，我是从群演爬上来的，这点小伤真不算什么。」他笑
眯眯地说，「不过姐姐心疼我了，我很开心。」
我微微一笑：「弟弟，说过以后不纠缠我的，别忘了。」
他说：「我知道……」
导演在喊开拍了，韩路明飞快地说了一句：「姐姐不想对我负
责没关系，以后我默默喜欢姐姐就可以了。」
说完就跑回去拍摄了。
我眯了眯眼。之前说的明明是包养吧，现在怎么又变成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了？
经纪人走过来和我打了招呼，面带歉意：「宋总，我们路明给
您添麻烦了，劳累您大老远来这一趟。这孩子也没和我通过
气。」
我笑笑：「没事，他挺上进的，我就当先来看看未来大明星。
你是——朱小姐是吧？」
「承您吉言。」经纪人堆笑，「您叫我朱倩或者小朱就好。」
我点点头：「小朱，他今天这场戏看着挺累的，晚上回去得给
他搓搓药油。年轻人落下毛病不好，老了就不好治了。」
「谢谢宋总关心。我这还有事，得先走了，助理一会儿就到，
劳烦您在助理来之前帮着看顾点路明，行吗？」
我淡淡扫她一眼，在她的干笑里点了头。
想借我给韩路明铺路啊。
脑袋还算可以。就是我刚才那句话，她八成没放心上。
说一会儿就到的助理半天也没消息，小孩蹭我边上休息了好几
回，嘴里憋着话，硬是眼巴巴的不说出来。
我抬抬下巴：「有事说。你经纪人把你托管给我了。」他期期艾艾：「晚上，收工之后，姐姐可以和我一起吃个饭
吗？」
3
我一开始没想松口，等见到剧组晚餐，我就皱眉拎他走了。
「你们都吃这种猪食？」
「姐姐心疼我了？」他不老实地从副驾驶上靠过来，「前辈们
有专门订餐，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就只能吃这种猪食了。」
我不为所动：「老实坐回去，别害我扣分。」
在日料店门口和制片人撞上的时候挺尴尬。
她指着韩路明，用一种了然的神色问我：「刚看上的？」
说得好像我是包养小白脸的惯犯一样。
我看了眼站在三步远位置的韩路明：「嗯，男朋友。」
包养这种话不好说，这种事情容易招闲言碎语。
然而听到这话的韩路明却对我眨了眨眼，笑得颇为暧昧。
其实包养个小奶狗这种话，我和朋友们聊天的时候有开玩笑说
过，当真的有人求上门了，我却总觉得别扭。之前一口拒绝韩路明，是感觉他不上进，想走捷径。但今天探
班的结果来看，小孩还是挺敬业认真的。
于是我思考后，送他回酒店的路上告诉他：「包养的事，我同
意了，但话我说前面，走肾不走心啊。医院检查报告记得给我
一份。」
韩路明笑：「我以为我还要多磨一磨，姐姐才会同意呢。」
「你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懒得跟你浪费时间，反正你活儿
不错。」
那天晚上，说实在的真挺舒服。
但韩路明这小孩是真能作，车在酒店门口停下，他却不走了，
非要我上去给他搓药。
我看着他亮亮的眼睛，鬼使神差跟着他上了酒店。
被拉进门压在床上的时候才清醒过来，推开他的脸：「你助理
呢？朱倩早就说你助理要过来，让助理给你上药。」
韩路明笑着说：「我给她放假了，今天姐姐来，不想有别人打
扰我们。」
我沉默片刻，认命去拿药油，他却从后面抱着我不放，一下一
下地吻着我的耳垂。
我被亲得心烦意乱：「不是要抹药？」
「那只是骗姐姐上来的借口。」他嘟囔着说，「姐姐都包养我了，怎么到了酒店还要回去呢？难道不该做该做的事吗？」
我捏了捏他作乱的手：「少来，背上的伤不能耽搁，衣服脱了老实趴着。」
我挖了药油，抹到他背上，仔细地按摩起来。
韩路明侧着脸看我，他睫毛很长，眨眼时挺勾人。可能是我手法太好，小孩忍了一会儿，低低地呻吟起来，尾音带喘，不是勾引我我都不信。
我耐着性子按摩了十来分钟，感觉药油挥发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去洗手。
但韩路明一翻身把我拉了下来，呼吸热热地喷在我颈间，激得我浑身一软：「如果不是姐姐表情认真，我都要以为姐姐是故意撩拨我了。」
你才是在撩拨我吧小孩。
我顶了顶他，微微一笑：「弟弟，到底是谁撩谁啊？」
第二天早上我被方钰连环call叫醒，发现我和他的事竟然已经有人传了。
包养小明星就这点不好，太容易惹祸上身。
这次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制片人，她给我打电话道歉：「我真不知道会被人截图发出去，我也就是在朋友圈调侃一下。」
也就是调侃我铁树开花是吧？我铁树种你家坟头上了是吧？
韩路明迷迷糊糊凑过来：「姐姐，多陪我一会。」
如果不是他手在被窝底下半点不老实，我真以为这家伙没睡醒。
我摁住他的手：「别给我装睡，你们那个制片人嘴巴太大，估计晚点你的恋情就要上热搜，你什么想法？」
韩路明声音哑哑的，还带点笑：「我无所谓的，姐姐要是不高兴，就实话实话吧。」
？实话实说？
韩路明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我可不想因为这种事上新闻。」我冷漠地扒开他起身穿衣服。
4
我其实挺介意这种事的。
虽然我站到现在这个高度，说闲话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但三十岁的女人，不结婚不谈恋爱不爱社交，在亲友圈里注定会成为谈资。
而「包养小白脸」这件事一出，第一个要闹的就是我爸妈，说不定又要借此机会催我结婚。回公司后我让秘书联系了韩路明公司的经纪人总监。
我的态度就是：「无论如何，韩路明不能和我在公众面前扯上
关系。」
对方自然也同意，毕竟无论曝光包养还是恋爱，对韩路明发展
都没好处。
后来忙着赶那个合作方案，我没时间再关注这些。直到三天
后，开完会出来，秘书告诉我有客人要见我。
她脸色有点奇怪，我没多想，然而打开会客厅的门，一个全副
武装的大型生物就扑了过来。
我差点被硬生生撞出会客厅。
秘书憋笑走了，我黑着脸撕开韩路明，关上了会客厅的门。
「你胆子挺大的啊弟弟。」
「胆子不大，能爬上姐姐的床吗？」他摘下墨镜和口罩，冲我
咧开一嘴白牙。
看着憔悴了点。
我捏捏他的下巴：「这几天拍戏挺累？」
「再累，也没有姐姐辛苦的。」他拽我到他腿上坐着，头埋在
我颈窝里，「姐姐三天没理我了，消息也不回，我以为姐姐下
了床就不认人了。」「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我推开他的脑袋，「咱们这个包养得弄份什么协议。我平时忙得很，没空陪你玩什么情人游戏，我睡你，给你资源和钱，其他的免谈。」
「……姐姐真冷情。」
「弟弟，你一开始找我，不就是图我有钱，而且还算年轻么。」我似笑非笑，「都是成年人，咱也实在点，不谈感情，不亏不欠。」
韩路明沉默了很久，也看了我很久。
我差点笑僵了。
「好。」他点一点头，「我早该想到，姐姐就是这样的人。既然姐姐这样想，那就听姐姐的话吧。」
这才听话嘛。
我满意地点头，奖励似的亲了亲他的脸颊，转头把秘书喊来，现场拟定合约。
「……晚上11点以后不准联系你？」韩路明迟疑道，「剧组收工晚，如果碰巧我……想见姐姐，该怎么办呢。」
是想睡姐姐吧你，还挺含蓄。秘书低着头做聋哑人，我咳了一声：「太晚了，实在想，发消
息问我一句，我会考虑让你来我家。」顿了顿补充道，「没回
就是睡了。」
小孩意见挺多，我以为十分钟可以写完的合约，直接拖到下班
时间。
我看了看表：「签了就行，你拿一份走——我那份小金你帮我
收着。不早了，请你吃个饭吧，晚上还有戏吗？」
十点多，我被韩路明弄得意乱情迷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朱倩着急问我：「宋总，路明在你那吗？他有夜戏，导演这会
儿找不到人，发脾气呢。」
我满脑子情欲立刻烟消云散，推开韩路明坐起来。
朱倩还在念叨：「一早交代过了，也答应好好的，临了关机玩
消失，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干嘛。」
我说：「我不知道他这情况，剧组那边你协调吧，劳烦导演另
外安排时间，所有损失我来承担。」
挂了电话，我看向也冷静下来的韩路明。
「解释一下吧。」
韩路明别开了眼。
「……夜戏，是和女主的戏。」……就这？就因为这，旷工放鸽子还骗我？
5
因为不想和女主拍亲密戏，所以放了经纪人和剧组鸽子，跑来找我，还骗我说晚上不用拍戏。
这小孩真的有点欠收拾。
「说说吧，为什么旷工。」
他眨了眨眼：「我不想让姐姐以外的人碰我的身体，我有洁癖的。」
我勾着他的衣领把人拉过来，笑眯眯地说：「弟弟，不听话的孩子是不讨姐姐喜欢的。合约刚签，我对你还新鲜着，别给我找膈应啊。」
不知上进的小白脸，在我这里，连脸和身材都会减分。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我真的有洁癖，她太脏，我不想碰。」
我品出点不寻常的味道：「怎么，她勾搭过你？」
「姐姐放心，我没碰她，她连姐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他贴上来亲了亲我，嘴甜得让我有点心痒痒，「但这场戏我真的不想和她拍。」
「你管得住自己，她怎么勾搭都白搭。弟弟不会是心动过了吧？」
「当然没有，姐姐要相信我。」他逼上来，把我困在床头和他的双臂中间，「我不想说她了，姐姐亲亲我，好不好？」
我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宝贝，别急啊，把她说清楚。她是只勾引过你，还是和其他人滚过床？」
韩路明沉默。
我「啧」了一声。
那个女主角，探班那天我也看到了，看着是挺敬业一小女孩，居然既不自爱，也不上进，直接踩中我全部雷点。
「行，我知道了。」我手指下移，挠了挠他的喉结，在他凑上来之前说，「走吧，去剧组一趟。」
韩路明怔了一下：「姐姐还是要让我和她拍戏吗？」
「当然不是。怎么说我也是你金主吧，给自己的小情人出个头，行不行？」
我是希望韩路明好好发展事业的，哪怕以后我和他断开联系了，他也不会因为少了我那几个资源就走下坡路。
说不上是怜惜还是喜欢，可能就是对努力的后辈天然有好感和期望吧。韩路明被我摁进副驾驶的时候还有点委屈。
我没理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给制片人打电话。
「……宋总？这么晚，有什么事？」
我说：「剧组出事了，现在那边还有一场夜戏要拍，但我不想
让韩路明拍了。我现在在去剧组的路上，我们剧组见，再详
聊。」
「啊这，挺晚的了……那你下回得请我吃饭啊。」
「好说，赶紧出门吧。」
我没有直接进剧组，在影视城门口等到制片人之后，把她请上
了我的车。
「孙制片，喝杯热咖啡吧，」我把刚买的咖啡递到她手上，
「这韩路明，你们也认识，我就不废话了。剧组女主演有问
题，导演有问题，其他人有没有问题我暂时不清楚。你要是还
想赚钱，不整改不行。」
制片人懵道：「怎么就有问题了，前几天我探班，你不也来了
么，那会儿看着都挺正常不是吗？」
「女主演勾引我家韩路明，算不算问题？」
韩路明听见我这话后转头看来，嘴角带笑，半点委屈都没了。
挺好哄的啊。
我捏捏他的手，就听制片人说：「……宋总，您家韩路明，有名气有演技有长相，被看上不挺正常么。」
「问题不在这里。女主演勾引的不止他一个，整个剧组的私生活可能都是混乱的，无论导演知不知情，他都是失职的。我不希望韩路明拍完这部戏以后，剧组被曝出丑闻影响到他的前途。如果你不动剧组，那就把韩路明的戏改了。」
制片人最后妥协了。
进剧组以后，朱倩说的全剧组都在等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至少导演、女主演都不在。
朱倩上前斥责韩路明，我拦了一下：「等等，先带我们去找导演。」
剧组其他人大概是想跟上来看热闹，制片人没让，就我们四个往里头走。
导演休息室没人。
韩路明勾了勾我的手，示意我往走廊另一头看。昏暗的走廊里，有一间门里透出橙黄的光。
我冷笑一声：「去女主演休息室。」
都不用走进去，走到门口，就能听见淫糜的声音。
我厌烦地皱起眉，韩路明伸手捂住我的耳朵，声音隔着手掌沉闷不少：「姐姐不要听，脏。」6
我哭笑不得地拉下他的手：「当我是小女孩啊？」
我示意制片人去敲门，里面声音一顿，然后是几分钟的混乱。
等我们和导演女主演面对面坐在休息室里的时候，已经是十分
钟之后了。
在这期间，我让韩路明弄了一份剧本给我，迅速地浏览了一
遍。
休息室里仍有没散去的麝香味，韩路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瓶香
水，对着空中喷了两下。
看得出来，除了我和韩路明，大家都挺尴尬的。
我率先开口打破沉寂：「韩路明，道歉。」
导演忐忑的神情变成了诧异。
韩路明从善如流：「因为我个人的好恶，耽误了今晚的拍摄进
度，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犯。」
朱倩也立刻跟着道了歉。
导演脸色缓和下来之后，我摇了摇手上的剧本：「这部剧，投
资三百万，定位是权谋爱情，走的精品路线，您是想要出爆款
的吧？」导演迟疑点头。
「目前来看，剧本撑不起内核，」我意味深长，「想要靠香艳
画面博眼球，也得看能不能过审啊。」
女主演柔柔地接话：「您是不想让路明和我拍亲密戏吗？」
我微微一笑：「不，我是不想让你和他拍任何戏。」
韩路明轻轻勾了勾我的手指，我侧眼，见他笑得分外愉悦，便
也捏了捏他的手指，再一次感叹，韩路明太好哄了。
后来的唇枪舌战都交给制片人和导演了，我功成身退，闲闲地
歪在韩路明身上看戏。
谈判结束后，韩路明从小乞丐游侠变成了大将军，女主演直接
换掉，亲密戏自然也不用拍了。
我送韩路明回酒店时问：「你顶了男二号，估计会有舆论压
力，做好准备了吗？」
他笑笑：「倩姐会处理好的，况且这是姐姐给我的机会，哪怕
被骂，我也会好好珍惜。」
不过，我从没想过，声讨韩路明抢角色的舆论被朱倩安抚得好
好的，真正有压力的舆论，居然是一连串桃色绯闻。
韩路明的绯闻。
有压力的是我。
我当然该有压力，我现在包养着他，他怎么能和别的女人扯上关系？
朱倩把他的CP一通乱炒，和新的女主演各种营业互动，他结结实实火了。
我也结结实实火了。
我把他摁在房间门板上：「弟弟，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合约里的条款？」
韩路明看着我：「姐姐说的是哪条？」
我捏捏他的下巴：「别给我装傻，合约里说了不允许在包养期间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保持身体和精神双重忠诚，你做到了吗？」
他突然笑了一声，凑近我，笑得像只狐狸：「姐姐吃醋了？我和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合作关系，当时我还问过姐姐，你同意了不是吗？怎么现在来怪我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推开他的脸：「别在那脑补偷乐，我只是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别人碰没碰过，姐姐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他含住我的耳垂，湿热的气息喷进耳蜗里，我腿一软，被他扣住腰，抱上了床。
啧，死小孩。
碰当然是没碰过，我的人我自己盯着，他工作之外的时间全在我这里，哪里去和别的女人厮混？
就当……金主和小情人玩个情趣吧。
仅此而已。
7
韩路明的那部剧因为换演员、改剧本、导演被撤等事件，几度上热搜，剧未播先火，韩路明也成为炙手可热的小鲜肉。
朱倩能力不错，给韩路明炒了个学霸人设，我也是才知道韩路明竟然还是个学生——还是985的研究生。
我遗憾地说：「你这学历，来给我打工多合适。」
他笑：「要是那样，就不能让姐姐包养我了。」
那倒也是。如果韩路明是我的下属，求我包养他，我大概会直接辞退，业内封杀。
杀青庆功宴，我拎着嚷了好几天的方钰一起去的。她之前总在我面前遗憾没睡到韩路明，我发了一次火之后就老实了，这次又蠢蠢欲动起来。我心知她就是眼馋，也只敢看看，就随她去。
韩路明和男女主演一起被簇拥在主创人员当中，我们走过去打招呼时，他正和另一个男人说话。他见到我就笑了，顾虑人多，只喊我宋总：「宋总来了，给你
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兄，叫徐临，是S大教授。他刚开完研究
会，顺道来看我的。」
我和徐临握了手，他绅士地一触即放，又和方钰打了招呼。
这次杀青宴办得很张扬，可能是因为预算充足，导演包下了一
整层酒店大厅，把杀青宴变成觥筹交错的名利场。
我带着方钰去和其他人寒暄，没多久，徐临走过来和我碰杯。
徐临说：「路明和我提起过宋总，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不
怪他那么喜欢。」
我眼神飘向和别人说笑的韩路明，微微皱了眉：「他和你提
我？怎么提的，说我是他女朋友么。」
「不然呢？」徐临似有意外，「难道你们不是恋人吗？」
我叹口气：「算是吧。」
徐临顿了顿，露出若有所悟的眼神：「路明他不像是那种人
啊，我还劝老师说他是来实现梦想，他怎么……」
「怎么用这种方式实现梦想？」我接过他的话，摇摇头，「我
也不知道，可能图我有钱，图我长得好看？」
徐临笑了：「宋总倒是一点不自谦。」我们又聊了几句，我见韩路明似乎在朝我张望了，便让方钰和
他聊，自己走了过去。
他往角落的位置挪了挪，我走过去，见没人注意，便勾勾他的
下巴：「弟弟，跑这么角落，怕被人看到啊？」
他抬起头看我，眼神有点奇怪，我一时莫名。
「我以为姐姐今天不是为我来的呢。」
哦，原来醋上了。不是你把徐临介绍给我的？
这种时候不能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我招手示意服务员送一
盘沙拉，自顾自吃了起来。
韩路明直勾勾地盯着我。
「饿了？」
「饿了。」他压低声音，「想吃姐姐……」
顿了顿：「的沙拉。」
我叉了一块火龙果：「少在那说骚话，吃不吃？」
他没吃，看着我笑了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才在我要收回手
的时候咬了上来。
含糊不清的：「姐姐真好。」弟弟，你未免太好哄了一点。
分吃完那盘沙拉后，韩路明看起来心情好得不得了，然后说要
打游戏，要走了我的手机。
私人手机我没什么所谓，便丢给了他。
后来我没再和韩路明靠近，但和别人交谈时，导演似乎有意来
找我。我抽不开身，只能冲他抱歉点头。
宴会结束后，我才知道韩路明今晚为什么不对劲。
停车场里居然蹲着一排女孩子，直接堵住了我和韩路明的路！
她们个个举着摄像机，咄咄逼人地问我：「你和我们明明什么
关系？一大把年纪抓着我们明明不放，你要不要脸？」
我转头，韩路明笑得一脸乖巧，把手机递给了我，上面是朱倩
的未接来电。
第五十九个。
十有八九是我和韩路明的事曝光了，粉丝来闹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硬推开挡在我面前、甚至试图把手伸到韩路
明脸上的女孩，然后把韩路明塞进了副驾驶。
期间被推了好几下，还被狠狠踩了一脚。我火大地说：「再拦着我，别怪我不客气直接开车撞出去。我
有的是钱，我赔得起，你们赔得起吗？」
我进了驾驶座，叭叭地按了两下喇叭之后，就直接启动了车
子，无视陆续从各个角落冒出来的粉丝。
她们可能没想到我真的无所谓，连连避开，还是有几个人被刮
到地上。我把方钰的名片从车窗里丢出去，就踩下油门冲出了
停车场。
「姐姐，对不起。你脚疼不疼？」
「疼。但你闭嘴。我现在不想和你生气。」
「对不起姐姐。」他说，「我不知道她们会这样疯狂。我只
是……太喜欢你了。」
我刹住车。
转头想说话时，他解开安全带，吻了上来。我闭着眼一动不
动，最后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舌尖，推开了他。
一字一句地说：「韩路明。你是不是，想违约。」
8
韩路明维持着被我推开的姿势没有动。
他说：「姐姐果然只有在床上，才会喜欢我多一点。」？
合着我给他换角色、造势，丢了十几个剧本和代言给朱倩，全
是白搭，到他这就只有一句我对他不好？
我不想和他纠缠这个问题：「今天的事，你给个解释吧。」
「……今天杀青，是全程直播的，摄像头藏在盆栽里。」
怪不得。
怪不得场面铺张，怪不得导演对我数次欲言又止，怪不得韩路
明眼神莫名其妙。
放在中间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朱倩又打来了。
我按下接听，直接问：「现在舆论趋势是什么。」
「……都说路明被包养了。还有，宋总您的信息也曝光了，似
乎……公司也受了影响。」
朱倩话刚说完，秘书的电话就弹了进来。
「宋总，股东们要求开临时股东大会。」
我挂断电话，问韩路明：「满意了吗？」
韩路明拿出自己的手机就闷头按了起来。我瞥到他的微博编辑
界面，皱起眉抢了过来。
「宋存熙小姐是我勾引来的，今天也是我故意让大家知道的，因为我很喜欢她……」
我读完以后气笑了：「韩路明，你好歹高等学历，能不能做点理智的事情？你一发出去，朱倩他们的努力就白费了！你觉得被包养很光荣是吧？」
韩路明垂着眼说：「我和姐姐这样，已经是我做的最不理智的事了。」
啊，怪我？不是你自己爬上我的床的？
「姐姐，我是演员，只要有戏拍就可以，粉丝不重要的。你不要担心，我发出去之后，就没人会骂你了。」他顿了顿，补充，「本来就是我的错。」
「粉丝不重要？那刚才停车场冲我发火的是谁？谁支持你的作品，谁在丑闻出现时第一时间为你说话？你把她们得罪了，还想继续当大明星赚钱？」
我把韩路明编辑的那条删了，给朱倩回拨了电话。
「你们看着控制舆论，尽量往姐弟方向引导，我回去会出个声明。」
朱倩却犹豫道：「宋总，您要不看看微博……然后，告诉路明这几天别上微博。」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未免被拍到以后再出事，韩路明助理半路来接他走。
他下车前，我警告地捏捏他的下巴：「听话啊弟弟，在我们商议好对策之前，不许上微博，除非你真的想毁约。」
「姐姐别不要我就行。」
「好，我要你。」我敷衍地亲亲他的脸，催他下车。
回家后我打开微博，热搜第五赫然是#宋存熙男友发声#。
我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有了个男朋友？以及，我居然够得上热搜的水准了？
点进去之后我面色复杂。
徐临挺有钱的，还请得动这么多个营销号同时给他公关，效率之高，更胜我公司的营销部。
徐临的电话来的刚刚好。
「宋总对不起。」电话一接通他就说，「事发紧急，我想你们也还没想好公关手段，营销号都在往姐弟方向引导，就干脆帮你一把。」
我沉默了片刻：「那你至少该和我说一声。你这样，韩路明恐怕会生气的。」
怪不得朱倩让我叮嘱韩路明别看微博。韩路明一看到这个还得了？我和朱倩都不在他身边，他一冲动又要出事。虽然这样结合我们的舆论引导，的确效果显著。
徐临温声道：「我也会和路明解释的，他能理解。再说，你不
是已经考虑和他断了吗？」
我挑了一下眉，都是社交场上的熟练手，我立刻品出了他的意
思。
「徐教授这意思，像是想吃窝边草啊。」我笑吟吟道，「怎
么，和我这种乱搞的女人扯上关系，不怕你老师也生你的
气？」
他笑：「我都出师这么多年了，老师哪管得动我。」
「韩路明可就不见得接受得了这个了。徐教授想好怎么处理了
吗？」
「宋总尽管放心。」他声线压低，「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各方
面，都不会。」
我没和徐临聊太久，秘书的电话就进来了。
秘书给我发了一份韩路明的简历，我才知道，韩路明和我高
中、大学都是同一个学校，甚至住过同一个小区。
这无疑可以作为澄清的最好理由：我和韩路明早就熟识，对彼
此是亲人一样的存在，所以喂饭什么的都可以解释。而我的正
牌男友，就是徐临了。
真庆幸当时我和韩路明没有更亲密的动作。母亲不可思议：「你包养小白脸就算了，你还和徐临拉拉扯扯？」
？怎么母亲也认识徐临。
「徐临妈是我的牌友啊！」她怒斥我，「你看看你这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我今天接的电话全是赔笑，脸都给你丢光了！」
我回怼：「我给你买的别墅和车，还不够给你长脸的？我的事自己有决断，不需要你们指手画脚，我三十了，不是三岁。」
「你也知道你三十了，一把年纪还不结婚，你干脆和公司过一辈子好了。」
「求之不得啊。」
「宋存熙！」母亲被我激怒了，「我告诉你，我明天约了徐临妈，你给我老实滚回来，否则一辈子也别回来了！」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我头疼无比，心想她不会已经把我和徐临的关系快进到结婚了吧。
徐临和韩路明的微信头像同时弹了出来。
「我妈好像知道了，她有点生气，不过我会解释清楚的。当然，如果你愿意直接让公关变成现实，我的解释会更简单一点。」
「姐姐，脚上药了吗？要记得揉一揉，还疼的话，我偷偷去你家帮你看看好不好？」
9
我回了徐临一个微笑的社交表情，回他：「徐教授什么力气都不费，就想直接做我男朋友？韩路明好歹费心机勾引了我一回。」
其实如果韩路明不说，我都忘了我被踩过一脚——已经没感觉了，但他一说，又有点隐隐作痛。
人真是娇贵又奇怪的生物。
我一边满屋子找药，一边给韩路明发语音：「你是不是以为我气消了？瞒着我直播的事，没想到解释之前，不要来找我。」
对话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归于沉寂。
我想那就这么算了吧，让秘书打一笔钱给韩路明就好了。
可惜，我又一次低估了韩路明。第二天早上，我去上班时，在公司车库里被韩路明堵了个正着。
我下意识转头找有没有摄像头：「你来做什么？朱倩没告诉你最近我们不要接触吗？」
韩路明抓住我的手，力气很大，我才转头看他。他脸色很差，眼神很深，握着我手的力气像是要掐断他。「姐姐。」他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真是难为你，和我演戏。」
我愣了一下，然后想到：「你看微博了？我不是说过叫你别看吗？」
「我要是不看，我都不知道，姐姐和我师兄原来早就认识，还是男女朋友。看来昨天，师兄是特意去看你的吧。」
啧，这醋味。
「宝贝，你忘了。」我微微一笑，「你只是我包养的小明星，你凭什么质问我呢？」
他咬牙切齿：「姐姐，我在你心里，果真不值一提吗？那师兄呢，他也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
我转头。
好，演员齐了。
徐临不知道为什么也出现在了停车场，简直像和韩路明约好的一样。
徐临走到我身边，把韩路明捏着我的手拿掉，然后说：「路明，我纵容她，所以我没说过这事。但这次小熙公司受影响了，我必须出来帮她说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心里感慨，徐临这说话艺术，真不错。换成我，估计已经拳
头招呼了。
韩路明冷笑：「我介意什么，我有什么资格介意？我只是姐姐
床上的玩具罢了。」
他眼眶通红，看着是伤心得狠了。
我一时有点心疼，我虽然想和他断了，但并没想过用这种方式
和他断联。
毕竟这孩子，上进，敬业，床上活好，床下嘴甜，除了对我有
越线的感情，其他都挺好的。
手机震动起来，是朱倩来电，我不接也知道是什么事。
万幸此刻没有摄像头。
「宝贝。」我难得对他这么温柔耐心，「先去上工吧，我让朱
倩来这里接你。我们的事，我晚点和你谈。」
韩路明走后，徐临跟我道歉：「不好意思，做了回不速之
客。」
我抱臂往车上一靠：「我看徐教授是预谋已久啊，算到韩路明
会来了吧。韩路明要是有你一半演技和算计，早就火了。」
我这话挺不客气，因为刚才徐临对韩路明的态度让我不大高兴。
他笑：「看来宋总还是蛮喜欢路明的。」
我淡淡道：「我知道徐教授的心思，但还是等我处理好韩路明之后再说吧。我可不想被我妈念叨死。」
这一天注定无法平静。
中午时，秘书捧着个平板进来找我。
上面播放的是韩路明早上刚刚接受的采访。
他是给新剧做宣传，但必然无可避免要被问到最近的包养传闻。
朱倩肯定叮嘱过他，让他按照我们的公关说辞来讲，但他在采访里却是这样说的：
「我很早就认识姐姐了，她是我们学校校友荣誉榜的TOP1，校庆时也会回来演讲，鼓励我们这些学弟学妹。从高中到大学，我都一路追随着她的脚步，可以说我之所以成为今天这个韩路明，是因为有姐姐这样优秀的人在我的前面，我很感谢她让我熬过了那么多痛苦的日子。没什么恋爱和包养，你们就当我追星成功吧。」
「姐姐是我的心之所向，是我的信仰和皈依。」「姐姐的男朋友，也是我的师兄，我是真心祝福他们的，所以
希望大家不要臆测我们的关系了。」
可能年纪大了，看他说完，我居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这孩子，早上还在红着眼愤怒又委屈，现在居然可以云淡风轻
地在采访里说祝福我和徐临。
真傻。
这演技，分明比徐临要好得多。
我叹口气，找出他的微信，打了个电话过去。
韩路明秒接。
「弟弟，还在上工吗？」
「嗯。」他憋出一个音。
「地址发来，我去接你。」
他好像愣了一下：「姐姐不是不要我了吗？」
「宝贝，我不是说晚点和你解释吗？」我无奈道，「我和徐临
就是做戏，公关手段而已，早上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心软了。
这本不应该，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彻底和他断联。但是开车去接他的时候，我心情居然很好。
10
那天晚上，韩路明压在我身上一遍一遍叫我「姐姐」。
我推他：「还说我是你偶像，你就是这么追星的？」
他咬了一下我的耳垂：「姐姐，我这是追星的最高境界。」
对我和徐临的事，韩路明就像从来不知道一样，再也没主动提
起。
我知道他是不想面对，干脆假装不知道。其实很多次，我半夜
醒来，都发现他在阳台抽烟。
他明明烟酒不沾的。也是我造孽，好好一小孩，被我折磨成这
样。
大概韩路明那番解释让粉丝冷静下来了，后来包养渐渐淡出了
公众视野。
徐临那天之后也乖觉地没再来找我——除了偶尔我会收到匿名
的花束，和精致的便当之外。
当然这些我都没告诉韩路明。
我以为这事就结束了。
直到秘书告诉我，朱倩来访。我诧异：「怎么了小朱，韩路明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摇摇头，郑重开口：「宋总，我知道是我家路明主动招你
的，你也帮了路明很多。」
我立刻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行了，有事直说，不用跟我绕弯子。」
朱倩尴尬地笑了笑：「虽然包养的消息压了下去，但这终归是
一个黑料实锤，路明以后会被这个绊住脚步的。而且宋总也知
道，路明还在读书，他导师本来就因为他来娱乐圈很不高兴，
加上包养这件事……恐怕顺利毕业也难了。如果他延毕了，黑料
又多一条……」
我点头：「行，我知道了。我本来就在考虑这件事，他年轻，
一时冲动，我陪着玩玩就行了，不会耽误他的。」
送走朱倩，我让秘书把之前的合约拿来。当时和韩路明签的其
实是「特别助理」的劳动合同，只是钱都走我私人账户而已。
满打满算，这位特助上任半年，我的生活就被完全改变了。
我叹口气，对秘书说：「往韩路明卡里打三百万吧。」
韩路明电话来得很快：「姐姐，怎么突然给我打这么多钱？」
我听他那里背景音嘈杂，就知道他还在上工，便只说：「我才
想起来一分钱没给过你，这个金主当得不太称职，这不就补上
了。」「你不图，这也是我的本分啊宝贝。去忙吧，下班我去接你。」
我还在思考怎么和韩路明说，他能接受良好、不闹脾气，我亲爱的母亲就气势汹汹杀到了公司。
……在韩路明把我摁在椅子上亲的时候。
都怪他太急忘记锁门。
我淡定地推开韩路明：「小金，我不是说过有客人先请到会客室吗？」
秘书为难道：「宋女士不想去会客室。」
母亲瞪了一眼我，又瞪了一眼韩路明：「怎么，有胆子背着我和小白脸偷情，没胆子见我？你把徐临置于何地？」
……这么一说，是有点偷情的味道。
「妈，说话别那么难听。」我捏了捏韩路明的手，让秘书出去带上门，冷静反问，「你有什么事不能等到下班说，我不是说过尽量不要来我公司吗？」
「我不来公司，还不知道你和小白脸打得火热呢。宋存熙，你倒是挺会享受，一边和徐临处着，一边和小白脸卿卿我我，你真不嫌丢脸啊？」
我瞥见韩路明脸色灰暗下来，叹了口气，站起来把母亲推到沙发上坐着：「我真谢谢你给我添乱。」
「你给个说法吧，徐临妈看见那全网飞的偷拍照，都要气死了。你这样我哪还有脸找她打麻将去？」
……就因为这？
我刚要开口，韩路明就抢先说话了。
「阿姨您好，我是韩路明。」他走到母亲面前，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像个犯错误的小孩子，「我知道是我耽误姐姐了。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和姐姐说这件事的。我接了一部电影，要去西藏封闭拍摄半年，所以，可能也要和姐姐分开了。以后我不会再给姐姐和您、还有师兄添麻烦的，您放心。」
我愣了。
可能是因为我给他打了那么多钱，他敏锐地发觉我的意图，选择主动结束这段关系——我本以为，他需要我哄着，才能平静答应的。
而我居然有点难过。
为这半年的变动就这样结束，为他看着我时的痛苦纠结。
母亲走后，他抱着我的腰，闷闷说：「姐姐，你会忘了我吗？」
我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不会的宝贝，毕竟，你活好啊。」
我是想活跃气氛才故意开了个玩笑，他却突然放开了我，眼眶发红。
「我在姐姐眼里，从头到尾只是一个震动棒吗？果然，我就不应该……我就不该招姐姐。」
11
我两年没再见过韩路明。
这么说也不对，他越来越火，演的剧一部比一部口碑好，逐渐被贴上了新生代好演员的标签。我翻的广告策划案，十个有五个是以他为蓝本的。
徐临在两年里逐渐放弃了热脸贴冷屁股。那天他亲自来了公司，捧了一束红玫瑰，亲自帮我插到了花瓶里。
「就当告别礼物吧。」他笑得很轻松，「我看出来了，你喜欢上了路明。你可以和他滚上床，但我碰你的手一下，你都会不高兴。小熙，认清内心吧，路明一直单身，他也没有忘记你。」
我放下手上的文件：「说完了？说完就走吧。」
他耸肩：「行，下次见面，希望你至少可以用对待普通人的态度对我。」
他潇洒地走了，我听着他和方钰的谈话声远去，陷入了一阵恍惚。这两年其实时常恍惚，可能是有韩路明那半年，他侵入我生活
太彻底，以至于我这两年都没能戒断。
朱倩早上给我发的消息还躺在列表里没有回。
她说：「路明今晚颁奖典礼，大概率可以拿下一个视帝，宋总
要来给他庆祝一下吗？路明看到您的话，会很开心的。」
事实上，他好像不止是开心。
我确信当他捧着奖杯发表感言，无意间瞥到观众席的我时，眼
眶红了。
怎么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啊，动不动就要哭不哭。
我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两年，我从未后悔过当初用那种方式逼他走。如果一直和我
纠缠在一起，他绝不会取得现在的成就。
我放了手，然后，两年之后，来回收我的小可怜。
在后台化妆间里见上面以后，韩路明丢掉粉丝送的花，用力地
把我扣进怀里，就好像要把我撞进他骨髓里。
他嗓子哑得不像话：「姐姐，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我摸摸他的头：「宝贝，不是我不愿意见你，是不能见。你
看，没有我的这两年，你发展得多好啊。你本来就不需要我给
你什么资源，靠你自己，也可以走到这个高度的。」他在我脖颈见胡乱蹭，湿漉漉的东西沾湿了我的皮肤。
「我本来就不是为了那个让姐姐包养我的。」
我顿了顿，拉开他：「那你是为了什么？」
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两年前他在采访里说出那番话，
我就知道他求我包养的目的不纯，但我至今不明白，如果他喜
欢我，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追求我，而是用那种方式。
他闻言更加委屈。
「姐姐记得那个孙制片吗？我和她合作过不止一部戏，见到你
之前的那部戏，是倩姐带我去找她谈的。那时候你在她办公室
里，我偷偷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他声音小下来：「我明明听到你说，你想包养一个小奶狗，尝
尝这种快乐的。」
我满头问号。
我说过这种话？
韩路明愤怒地把我压在门板上亲了下来，亲得又重又急。我勾
住他的脖子，故意抬腿蹭了蹭。
韩路明全身颤了一下，放开了我，喘得很重：「姐姐！你是故
意折磨我吗？明知道这里……做不了……」
我笑吟吟地欣赏他耳垂通红的模样，挠挠他的下巴：「这是惩罚你断章取义，自作主张。」
我想起来了，那大概是见到韩路明的半年前，我和孙制片的公司合作了一个项目，她是负责人。那时候谈完合作，我们就聊起了一些琐碎的东西，因为我一直未婚，她问我怎么一直没遇到中意的人。
我开玩笑地说：「被婚姻绑着有什么好的，不如包养个小奶狗，岂不是比找老公好一万倍？听说你们圈里挺多的，我还蛮想尝尝这种快乐。」
她大笑：「宋总真会开玩笑——不过如果真要包养，随时联系我啊，我给你推荐优质资源。」
我摆摆手：「算了，说说而已，娱乐圈那些事还是少沾得好。」
不过她大概没信，所以后来见到我和韩路明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
我揪了揪韩路明的耳朵：「自己听一半话就在那里浮想联翩，还敢一见面就让我包养你，换一个人你就直接被封杀了宝贝。」
他听完我的解释后却并没生气，笑得两眼亮晶晶的：「那我对姐姐说的第一句话，让姐姐印象很深刻吧？是不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是，忘不了了。」我叹口气，「我潇洒三十年，载在你身上了。」
他再次低头亲了下来，这次亲得温柔又缱绻，像是他对我满腔情意。我两年前不愿接受，怕承受不起，现在却被这心意烫得浑身舒适。
我贴着他的唇说：「弟弟，还记得去我家怎么开吧？今晚你开车，好不好？」
12
朱倩知道韩路明又和我滚到一起的事情，她主动告诉我：「路明的底子扎实了，之后会慢慢往电影圈转型，只要公关做好，恋情曝光对他影响不大的。」
不过，颁奖典礼之后的早上，韩路明就消失了。
我给他发微信：「出息了啊韩路明，敢偷跑？」
他一直没回我，当天晚上我下班回来，却发现家里灯亮着，橙黄的灯光从门板下的缝里漏出来，莫名温暖。
我笑着打开门，果不其然，迎接我的就是韩路明的熊抱。
他抱着我转了个圈，然后兴奋地让我看家里的装饰：「姐姐，惊喜吗？我憋了一天，强行忍住没给你拍照的。」
我扫视一圈，发现墙上挂满了韩路明的剧照，还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我的照片、和我们的合照，沙发抱枕、水杯、脚垫等等，都是成双成对的。
韩路明笑眯眯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浅黄色拖鞋给我穿
上，和他脚上那双墨绿色的是一对。
这个家里，韩路明的存在感，他那鲜活的生机和炙热的爱意，
被无限放大了。
不感动怎么可能呢。
我推了他一把，把他按在墙上，踩上他的脚亲了上去。
韩路明一边和我接吻一边笑，最后把我抱起来又转了一圈，压
在了沙发上。
他看着我的眼睛，真的和宠物店里的小奶狗一样，亮晶晶的，
盈满不加掩饰的依恋。
「姐姐，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我扯了一下他的衣领把他拉下来：「我当然知道。」
「那姐姐喜不喜欢我？」
他盯着我的眼睛。
我张口刚要说，他突然捂住了我的嘴，飞快道：「不对不对，
不应该这样。」
我再一次满头问号。
他认真地看着我：「我知道姐姐心里很介意，我当初是用那种方式接近你，而不是像正常的恋人一样追求你。」
我心里又软下来，这小孩，真是……
太容易想多了。
我介意那个干什么，人已经是我的了，还纠结得到的方式干什么。
他却固执道：「我一定要正大光明地追求一次姐姐。这两年师兄一直在追姐姐，所以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和你在一起，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也是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人！」
哎。
弟弟非要玩爱情追求游戏，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宠着他了。
「可是弟弟，没有人在追求期就登堂入室的。」我提醒他，「你得把家里这些东西收走，等我答应了你，再搬进来。」
他立刻变了脸，埋下来乱亲一通，还嘟嘟囔囔的：「不行，我要是不在这里守着，哪天就有别的野男人进来了。追求是一回事，根据地我一分都不退让。」
还在这吃陈年老醋呢。「宝贝，我不喜欢你师兄，再说他也没多么喜欢我，我看他每
回来找我，都和方钰聊得更开心。估计就是怕丢面子，所以坚
持了两年吧。」
我挠挠他的后脖颈：「我不是说过我要包养小奶狗么，现在恨
不得包一辈子，哪来的精力去应付什么野男人？」
韩路明满意了：「好，姐姐要记住你说的话，不许反悔。」
晚上被折腾地浑身酸软以后，我还要哄着韩路明，否则他要因
为弄疼我自闭一晚上。
我心想，这哪是他追求我，分明是我伺候这只小狗勾吧。
真是回收了一个祖宗回来。
13
我是接到母亲电话，才知道韩路明又在节目上擅自做主了。
母亲愤怒道：「你这两年一直吊着人家徐临，弄得我在徐临妈
面前都抬不起头来，现在怎么又和那个小明星拉扯不清了？」
我冷静指出：「人家不是小明星，已经拿了视帝。」
「我管那些？你给个准话，你和他到底什么情况。」
「我喜欢他。」我说，「目前来看，应该还会喜欢很久，所以
你别去为难人家。」
「你当我是泼妇吗？」她呛了我一句，就挂断了电话。我听她的意思不像是反对，便放了心。
韩路明很晚才回来，我捧着茶坐在客厅等他，他一走出玄关，我就淡淡道：「站住。」
韩路明乖乖站住了：「姐姐是看到我的采访了吗？」
我说：「嗯，解释一下？」
韩路明在为新电影宣传的采访中，被问及恋情，按理来说应该模糊过去，他却主动说：「我抓住了我的信仰。」
主持人愣了一下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路明说的是那位宋总吗？」
他坦然笑道：「是的。其实两年前的事，是我和姐姐之间的误会，现在一切说开，我希望可以重新追求姐姐，所以希望大家可以支持我。」
那之后#韩路明抓住信仰#这个话题就上了热搜。
粉丝们可能是因为有两年前的事情作为缓冲，抵触情绪并不强烈，只是对于我和韩路明、徐临三个人的关系争吵不休。
舆论交给朱倩去引导，我其实不生气，只是不喜欢他这样突如其来的自作主张。
韩路明显然也知道，他解释：「姐姐，我只是担心你和倩姐不同意才自作主张那样说的。我太怕再失去你了，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姐姐终归会是我的。」
我冲他勾勾手指。
他听话地走了过来，我将他拉下来，惩罚似的咬了一下他的
唇。
「宝贝，你说错了。」我笑吟吟道，「应该是，你迟早是我的
人。」
韩路明眼神一暗，我当没看见，拽他坐下来说正事：「是什么
让你以为我会不同意？颁奖典礼那天晚上，朱倩就告诉我，她
已经做好公开的准备了。」
韩路明咧起一个傻傻的笑：「姐姐原来那么早就想好了。」
「是啊，奈何你不按常理出牌，朱倩的准备白费了，临时和你
的团队赶出公关方案。」我捏捏他的手，「弟弟，你不听话
啊，不听话的孩子要受惩罚的。」
「什么惩罚？」
韩路明笑眯眯地凑近我，我一动不动，任由他靠近，在嘴唇相
接的一瞬间推开他，把手机屏幕拿给他看。
上面是母亲发来的信息：「叫你那小白脸这周末滚来见我！不
来就一辈子别想进门了！」
韩路明的笑僵在了嘴角，然后发出哀嚎。「姐姐，你故意的！」
我愉快道：「自己看着办吧，能不能让我妈认可你，就看这周
末了。」
韩路明立刻摸出手机，打开微博，搜索「见丈母娘要准备什
么」。
啧，就这点出息，上微博？
在韩路明焦头烂额准备周末回我家的事情时，徐临和方钰上门
拜访了。
方钰来之前和我说了一声，我知道她现在和徐临是就差一层窗
户纸的状态，也就默许她带徐临来了。
不过我故意没告诉韩路明。
徐临一走出玄关，因为没通告瘫在沙发上打游戏的韩路明立刻
站了起来，游戏手柄「啪」得一声砸到地上。
他目光茫然地看着我，我笑着往旁边一让，露出了方钰。
方钰打了个招呼：「嗨小奶狗！啧，刚见面时我还蛮喜欢你
的，结果现在你成别人家的了……」
方钰的声音在我和徐临的注视下逐渐小了。
我摆手：「进去坐吧，宝贝，切点水果好不好？」韩路明满脸委屈地去了厨房，我对徐临抬抬下巴：「你今天解
释清楚啊，干什么缠我两年，不然韩路明能吃一辈子醋。」
徐临看了一眼方钰：「放心。」
等徐临解释完其实他只是按照他母亲的意思追求我，而且他现
在另有喜欢的人之后，韩路明浑身的刺才软下去。
我摸摸他的脑袋，徐临突然说了一句。
「路明当时一进师门就很受欢迎，但他说自己有个喜欢很多年
的人，是一个比他优秀很多的女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
人是宋总。」
我愣了一下。
韩路明不冷不热道：「那你还对姐姐献殷勤。」
徐临笑：「逗你玩的。」
方钰拍了他一下，挺响的，徐临的脸都扭曲了一瞬间。
仍然坚强地说：「宋总，我替老师带一句话，如果不是他不忍
心，缺席论文答辩是毕不了业的，宋总既然耽误了人，就要负
责到底。」
他们走后，我眯眼逼问：「韩，路，明。」
他谨慎地往后退了退。14
虽然韩路明和我解释，答辩那天，他只是因为前晚拍戏太累睡过头，后面也重新安排了答辩，并没有影响毕业。
但他答辩前一天，我在朋友圈晒了一束花，是徐临送的。其实纯粹是因为那一束正好很得我心，我喜欢向日葵和洋甘菊那种张扬蓬勃的生机。徐临在底下评论了，八成是被小孩看到，难过了。
真造孽啊我，得对他更好点。
周末来得很快，也就韩路明做几次晚饭、买几束花的功夫。
嗯，就是他说的追求游戏里，他攻略我的方式吧。
直到提着礼物走进我父母家时，韩路明还在絮絮不停：「姐姐，叔叔阿姨会喜欢我的礼物吗？不是，他们会喜欢我吗？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让出来迎接的阿姨把礼物先拿进去放着，然后拽了一把韩路明，在他转头时微微踮脚亲了他一下。
韩路明立刻往后弹开：「姐姐！被叔叔阿姨看到生气了怎么办！」
我看着他紧张四处望的样子，忍不住笑：「宝贝，他们不喜欢你，我就带你私奔啊。你还怕我养不起你吗？」「不是这么说的……」他嘟囔着跟在阿姨身后走上台阶进了门。
然后停在了我面前。
？怎么回事，孩子手都抖了，是我父亲母亲太严肃了吗？
我扒拉开他一看，也愣了。
和我父母相谈甚欢的中年夫妻……好像和韩路明有点像啊？
韩路明的脸色印证了我的想法。
母亲还真是行动迅速，两年前想把我叫回来直接见徐临和他
妈，现在就让我和韩路明直接进入双方家长见面的环节了。
她是有多急着把我嫁出去啊。
母亲和颜悦色地冲我们摆手：「进来吧，站在那干什么？」
我无奈道：「妈，你把韩路明爸妈叫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
声，看把人吓到了。」
「见自己爸妈有什么可惊吓的。」母亲一反平时对韩路明的不
屑态度，堪称温柔地起身把韩路明拉了过去，「明明就当在自
己家里，有什么想吃想喝的，让小熙给你拿。」
韩路明立刻站起来：「没事，我和姐……咳，存熙一起去。」
他说完我的名字，耳根就红了，看得我怪心痒痒的。
出发之前，我特地叮嘱过他，不要在我父母面前喊我姐姐。现在他父母在，更不能这么叫了。
我毕竟差点害韩路明毕不了业，在他父母面前还有点心虚，不敢让他们因为这个称呼回忆起那时候韩路明遭受的风波。
在厨房里，我看着韩路明洗水果，问他：「会不会不高兴？我妈擅作主张。」
他摇头：「姐姐的爸妈看起来不讨厌我，我就很高兴了。」
他们四个人似乎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等我和韩路明加入，话题直接跳跃到婚礼应该请多少人。
我说：「爸妈，叔叔阿姨，其实，我还没答应韩路明的追求呢。你们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我母亲不可思议地转向我：「你怎么回事宋存熙，你又干这种吊着人的事了？」
「什么叫又，徐临是被你和他妈逼着来找我的吧。」我说，「再说了，是韩路明说想重新追求我的，是不是啊弟弟？」
韩路明在对面四个人的逼视下磕磕巴巴：「啊，是我和姐姐，不是，我和存熙说了，会认真追求她一次。确实还还没有正式表白过。」
我笑着挠挠他的手掌心。
对面四位长辈絮絮低语几句以后，母亲起身把我们往外赶：「赶紧出去找个地方表白了，把流程走完再回来。年轻人做事这么拖拖拉拉的，真是。」
我们哭笑不得地被赶出家门，韩路明看了我一眼，小声说：「姐姐，对不起。」
「怎么又开始对不起了？」我指了指门里，「他们指定开始搓麻将了。别管他们，礼物送到，人也看了，我们回家吧。」
「不是说找个地方表白吗？」
「本来就没什么可表白的，你非要玩这个游戏。」我扯了扯他的衣领，勾唇凑近，「你非要表白的话，回去拿了户口本，我们去民政局表白？」
韩路明睁大眼，把我的话当真了：「真的吗？」
我笑出声：「宝贝，你真可爱。」
15
当我去接韩路明下工，而他主动要求开车，路边的风景逐渐变得陌生又熟悉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了。
车在我当年读过的高中停下。
韩路明为我打开车门，脸上有点紧张：「姐姐会介意吗？我带你来这里。」
「当然不，宝贝。」我笑眯眯地说，「你说你高中就知道我了，我也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韩路明像是早就和校方沟通过，牵着我的手直接走进了学校里。
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里很安静，他带着我绕着整个学校走了一圈，我饶有趣味地听他讲他读书时在各个角落发生的故事，最后和他停在大礼堂前面。
「姐姐，这就是你当年来做演讲的大礼堂。」他转过身，认真地凝视着我，「我那时候是负责接待你的学生会成员之一，你可能没注意过我，但是姐姐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人会发光。」
我含笑捏捏他的耳垂：「其实我有点印象了，你是那个跑上台给我送热茶的男孩子。」
当年回来做演讲，韩路明在我中途关麦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跑上来给我送了一杯热茶，还问我：「姐姐今天是嗓子不舒服吗？」
那天的确是因为感冒嗓子不太舒服，但提前吃过药，韩路明是唯一一个发觉的人。别人叫我「宋总」，他叫我「姐姐」，我不记得这个人都难。
只是两年前没把韩路明和那个送茶的孩子联系起来。
我们走进大礼堂后，灯光一下子亮了起来。舞台上按照当年的演讲那样布置，我辨认出旁边还架着好几台
摄像机。
韩路明牵着我的手走上舞台，为我拉开椅子请我坐下。
然后转身跑到台下，从阴影处抱起了什么。
是我很喜欢的向日葵和洋甘菊。
我笑吟吟地看着他抱着花走到我面前。
「姐姐，我想在这个地方，把我的信仰真真正正抓在手里。」
他把花递给我，「我喜欢你，我想正式成为姐姐的恋人、伴
侣，姐姐愿意吗？」
「当然愿意。」
我接过花束以后，灯光又变了，从明亮变得昏暗。
我正想着，难道韩路明是想要在这里和我亲密？就听柔缓的音
乐响起，他竟然直接单膝下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韩路明把我那天的玩笑当真了？
不是，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乎乎的，之前听我一句玩笑，就巴巴
地跑上门求包养，现在就愣头愣脑地求婚了。
弄得我还浮想联翩了一下。
他拿出了戒指。我在他张嘴的前一刻，弯腰伸手，抵住了他的唇。
「弟弟，你不会要求婚吧？」
他迟疑地点头。
我无奈道：「你不用求婚，求婚了我也不会答应的。」
韩路明呆了一下，脸色一瞬间白了，我生怕他多想，连忙解
释：「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宝贝，我们满打满算，也才相处不
到一年呢。」
我拿开挡在韩路明唇上的手指后，他开口：「姐姐是还觉得我
不行，不想和我结婚吗？」
「宝贝，恋爱，结婚，是两个阶段。你现在想一次性跳过，是
犯规的啊。」我捏捏他的脸，「就不能让我多谈两块钱的恋爱
吗？」
韩路明沉默许久，把戒指往盒子里一收，闷不吭声地拉着我往
外走。
我有点迷惑，直到我收到朱倩的信息，才恍然大悟地笑出了
声：「宝贝，你刚才在直播啊？」
他闷闷地应了。
「让几百万人看你求婚失败，你是怎么想的啊。」我「啧」了
一声，「行了，别郁闷了，来姐姐抱抱。」然后我拉着他看了好久的微博评论，那条直播的微博底下一群
哈哈哈的，看起来对我和韩路明的感情已经没什么任何意见
了，甚至还嘲笑她们的偶像「瞧那猴急样，换我我也不答
应」。
我忍笑亲亲韩路明已经红透的耳尖：「宝贝别害臊了，你也算
是娱乐圈里独一无二的人了。真亏当初签你的是朱倩，否则，
直播表白然后当场求婚接着被拒，不被黑都不可能的。」
「乖，不生气了，回家姐姐补偿你好不好？」
【临钰番外·打是亲骂是爱】
徐临第一次见到方钰，是在那次酒会上。
不过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宋存熙身上。
因为知道这是师弟喜欢很多年的人，他好奇地过去问了两句，
却得知了师弟支支吾吾的真相。
原来不是追到了女神，只是被女神包养了。
他十分恨铁不成钢，不忍师弟失身又失心，结果包养的事就曝
光了。他干脆借此机会激一把，逼师弟和宋存熙断干净。
结果没想到意见最大的居然是方钰。
方钰不知怎么找到他学校，在他下课后把他堵在教室里：「徐
教授，宋总的事，你是不是插手太多了。」
徐临礼貌道：「方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然而，方钰是个暴脾气，并不吃徐临那套。
被反剪双手扣在桌上时徐临狼狈又生气：「方小姐，你再不放手我要叫保安了！」
方钰冷笑：「你叫啊！用嘴叫？也不嫌丢人啊徐教授。宋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自己不知道，我还能看不出来她喜欢那小奶狗？有你什么事，巴巴凑上去坏人姻缘。」
徐临委屈，但徐临不能说，因为太痛了。
他声音扭曲：「他俩现在不是已经和好了？」
「和好个屁！韩路明走了！宋总已经在公司连续加班一周了，家都没回过！」方钰的语气越发激烈，「你这狗东西真讨厌！」
徐临意外了一下，他和韩路明并非时常联系，所以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不过这就可以理解母亲这几天为什么催着他回家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您放手吧侠女，我胳膊真要断了。」
他们终于在咖啡店坐下好好交流的时候，徐临的胳膊还是麻的。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那天在酒会上看起来就是个精英淑女啊！
「他俩分都分了，你找我撒气也没用啊。」徐临无奈，「再说了，他们这种关系本来就不能长久，现在分开了，之后就能干干净净地在一起，多好。」
「好个屁！」方钰白了他一眼，「宋总这种工作状态是会出人命的！」
「那你希望我能做什么呢，方小姐？」徐临把手机屏幕转向她，「我妈还让我多和宋总处一处呢。」
徐临确信那一刻方钰的眼神带着杀气，胳膊下意识疼了起来。
这种疼痛几乎在每一次见到方钰的时候，都会被唤醒。
他奉母亲的命令追求宋存熙——他当然解释过他和宋存熙对彼此都没意思，然而母亲不为所动。他只能完成任务似的，定时打卡送礼物送饭接送上下班。
十次有七次会被无视，另外三次会被方钰语言攻击。
方钰骂完他又会坐上他的车，因为他们住的地方就隔了一条街。
徐临从没成功接过宋存熙下班，一般是去打卡献殷勤，然后顺路送方钰回家。
方钰对他的行为很无语：「你真是上赶着自讨没趣。」
「我有什么办法，母命难违啊。」徐临瞟了一眼方钰单薄的商务套装，手一勾从后座拿了外套丢到她身上，「你也挺厉害的，骂我从来没重复过。」
见方钰自然地把外套穿上，徐临勾勾唇：「都说打是亲骂是
爱，方小姐对我，是爱得深沉啊。」
咳，如果不是因为交通法规保护了徐临，可能他会和方钰一起
死在马路上。因为方钰差点就从副驾驶上扑过来了。
啊不过，真是那样的话，也算殉情了。怪有感觉的。
从方钰那里得知宋存熙终于决定去找韩路明的时候，他长长出
了一口气，和母亲彻彻底底摊开说清楚。
他说：「我不喜欢宋总，但我喜欢宋总那位得力部下。她很可
爱，我想您也会喜欢她的。」
后来方钰知道他对她的评价之后，客观地说：「我觉得你脑子
不太清楚。」
徐临就笑：「我要是脑子清楚，怎么会喜欢一个差点把我胳膊
折了的女人。」
方钰红着脸拧了他隔壁一把。
痛死了！
但是方钰脸红起来真的好可爱。
他缓过那一阵疼痛后笑眯眯地说：「路明都直播表白了，你说
我是不是也得搞个大的。」方钰并不买账：「你敢弄那种大阵仗，我就真的折了你胳
膊。」
为了小命，徐临最后老实选了一家西餐厅，在俗套的浪漫场景
中递出艳丽的蔷薇花束：「方小姐，这个阵仗不大吧？还满意
吗？满意的话，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方钰穿着抹胸小礼服，头一次端庄地像个女人。
她笑得灿烂：「徐教授，你想清楚，我要是答应了，你一旦变
心，可是会出人命的。」
徐临微微一笑，把蔷薇花放进她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
「如果我真的变心了，那一定是因为你不想打我也不想骂我
了。」他眨眨眼，「毕竟，打是亲骂是爱啊。」
方钰笑出声。
「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
「只对你有受虐倾向啊，亲爱的。」
【韩路明番外·少年心事谁知】
第一次见到宋存熙时，她走在校领导中间，意气风发，气场强
大，半点看不出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校长叫她「宋总」，学生会的人也跟着这么喊。这么漂亮的姐姐，被「宋总」这个称呼框在紧张的工作状态里，却没人注意到她妆容都遮不住的疲惫。
他特意去泡了一杯普洱，在演讲中途送上台。
宋存熙听到他叫姐姐果然笑了：「真会体贴人啊小学弟。」
送她走的时候，宋存熙特地招手把他叫到身边，笑眯眯地说：「听说你学习很好，加油啊弟弟，以后来我公司实习，做我的助理。」
同学们目光艳羡，校领导目露赞赏，韩路明却满心满眼都是宋存熙明艳的笑，和她的手拂过头顶时的温柔。
他把这句话放在了心上，从那以后用功了数倍，学不下去的时候，就在心里回味一下那天的心动。
他始终关注着宋存熙公司的动态，眼看着公司B轮融资了，上市了——他心想，我还够资格做姐姐的助理吗？
意外踩进娱乐圈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娱乐明星和传媒设计公司，似乎更容易拉近距离。
在听到宋存熙想要包养小奶狗之后，他就更加确定了这一点。所以他兵行险招，剑走偏锋，用那种方式靠近宋存熙。
签下那份「助理」合同时，他还在感慨，兜兜转转，还是成了姐姐的助理——虽然是床上的。
不过，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宋存熙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和人睡了，就和人产生感情牵绊呢。
他好像给自己编了一场梦。
宋存熙的妈妈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他努力缝缝补补的梦境，还是无可避免地被现实击碎了。
他不想太难堪，只好自己提出离开。
两年的时间，他像个瘾君子一样，艰难地戒断名为「宋存熙」的毒。其实亲密相处也才半年，但可能是把她放在心里太久，挖出来连血带肉，实在痛苦。
答辩前一天，韩路明整理文件的时候意外翻出一份攻略，是他还没进娱乐圈的时候写的追求计划。如何加入宋存熙的公司，如何让她回忆起自己，如何一步步接近她……
其实如果他正常地去追求姐姐，应该是有机会得到姐姐的爱的吧。
颁奖典礼那天，朱倩送他去现场的时候，突然说：「拿到这个视帝，你的地位就巩固了，以后慢慢往电影圈转型，综艺也挑精品的上。如果以后你想恋爱，提前和我说一声就行，我这边安排好公关了。」
两年前朱倩去找过姐姐，后来和他坦白了。韩路明不是没生气过，但想想，哪怕没有朱倩，他也留不住宋存熙。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为自己停留呢？他对她来说，是身上的污点吧。
所以朱倩这么说，他只是不冷不热地回：「暂时没有这个心思。」
朱倩饱含深意的眼神，直到他上台领奖时扫到VIP观众席上的宋存熙时，才恍然理解。
他游魂一样念完了准备好的词，在后台焦灼地等宋存熙过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她，浑身颤抖，不敢置信。
姐姐居然主动来见他？她居然……是愿意为他停留的吗？
他诚惶诚恐，生怕宋存熙再次厌倦了自己，坚持要「追求」她，却又不愿意退出属于她的空间。
宋存熙眼带宠溺亲上来的时候，韩路明心想，就算死在这一刻，他也值了。
只要他没有通告，他一定回家给宋存熙做饭，黏在她身边。每天他都准备不同的礼物，恨不得把缺席宋存熙的前三十年所有节日一次性补完。
她很无奈：「宝贝，我不需要这些的，你拍戏那么辛苦，给自己留点私房钱啊。」
他珍而重之地亲了一下她的手背：「姐姐，我知道我拥有的东西远不如你，但是只要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我都想给你。」
韩路明一直以为，他喜欢宋存熙，比宋存熙喜欢他更多一点。
直到他在一次颁奖典礼上，作为前辈给人颁奖时，灯光全暗，然后宋存熙带笑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
「韩明星颁完奖了，我耽误大家一点时间，陪我一起准备一场惊喜。」
韩路明若有所觉，不敢置信地看向追光灯下手捧花束的宋存熙。
她今天穿了紧身小礼裙，美艳不可方物。
她踩着音乐走近，把花递给他：「韩先生，这是给你的三周年纪念日礼物。」
花一入手就能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韩路明一低头，发现花束中间藏着二十几把手表。
宋存熙笑吟吟道：「这是从你出生起，每一年生日前后劳力士推出的表。不一定都有收藏价值，只是意义特殊，我就都找来了。你前二十六年的时间，我都买下来了，以后的时间我可以直接预订吗？」
她抬起手，手心躺着两枚对戒。
全场惊呼。
韩路明僵在原地很久，才缓慢开口：「不用预订。我把我的余生，全都送给姐姐。」
宋存熙就笑着给他戴上戒指，又冲他伸出手。他手忙脚乱，不想让她伸着手等，又不知如何安放怀中那束珍贵的花，台下便传来善意的笑声。
她干脆地自己把戒指往手上一套，然后牵起他的手，冲台下晃了晃：「谢谢大家今天陪我浪费时间，不过你们的嘉宾，我暂时借走了，不还的那种哦。」
两个人在全场人吵吵嚷嚷的祝福声中退场，宋存熙直接带他上了车，一脚踩下油门飙了出去：「民政局还有半小时下班，赶紧去把证扯了，我们度蜜月去，机票我都买好了。」
「可是我户口本和身份证……」
「都带了，准备好度假就行，我可是跟朱倩磨了很久才抢来你一个月假期的。」
-完-
□原小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