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关于我和祁彦吵架这件事
关于我和祁彦吵架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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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祁彦回家,迎接他的是头上插了两根兰草叶子,正在门口等他的我。
还没等我质问他,祁彦倒是先问我了:「为什么?」
他开口时微微皱眉,目光幽深地望着我。
「……什么为什么?」
「你要考研这件事,之前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他冲我勾勾唇角,笑容一点温度都没有:「霏霏,这么大的事情,你做决定之前,总该跟我商量一下。」
其实我心里知道,这件事我一开始没跟祁彦说,直到做好决定才告诉他,感觉有点把他当外人。
但兴许是之前种种情绪积压在我心里,导致我的自卑和不安全感越堆越重。
我太需要做点什么出来,向祁彦表明,我其实并不是一个逃避现实的废物。
更何况,刚才那道好听的女声,再加上之前在南京东路附近看到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心里本来就压着一股怒火。
因此我语气也不算好:「这是我的事情,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因为祁彦那双冷冽的眼睛里,忽然浮出几丝鲜明的痛意。
我话说得太重了,正要道歉,祁彦忽然轻笑一声:「对,那是你的事情,你要考外地的学校,那也是你的事情——虞霏霏,在你心里,我们现在真的是在谈恋爱吗?」
我瞬间被他这一句话气到了,咬牙道:「对,我没觉得我们在谈恋爱。我住在你家是想白吃白喝,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本来好端端的,莫名其妙吵了一架,我和祁彦都气到不行,各自回了房间。
我用力甩上门,打开电脑,登微信,噼里啪啦给柳夏敲字:「我和祁彦吵架了。」
「??为什么?」
「我要考研,跟他说了一声,然后他就生气了。」
柳夏半天没反应过来:「……你要考研?你都毕业四年了,考什么研啊?」
我这才想起来,我决定考研这事还谁都没说过。于是干脆给柳夏打了个语音电话,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结果柳夏迟疑半晌,还是道:
「霏霏,可能你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你要跨专业考研,目标还是千里之外的一所学校,换位思考也知道,身为你男朋友,祁彦怎么可能不生气呢?就连你刚才告诉我,我也是一脸蒙圈的。」
我内心翻滚的情绪稍微平息了一些,不由觉得柳夏说得有点道理。
但我心里还是莫名觉得委屈,于是就闭着嘴,没说话。
论打架,论解决麻烦,我比柳夏强得多。
但在恋爱和感情方面,和柳夏相比,不得不说,我就是个弟弟。
柳夏继续耐心地跟我分析:「霏霏,你想想,当初你们高考前,祁彦忽然出国,也没跟你说具体原因,你心里是不是也特别委屈来着?」
她这么一说,我猛然想起来。
……好像还真是。
祁彦出国那会儿,离高考时间已经很近了。
送他去机场,亲眼看着他走入登机口消失不见后,我一个人坐在候机大厅的椅子上发了很久的呆。
想到前些天他和姜妙越走越近,又莫名其妙不回我消息,所以我还单方面和他冷战了两天。
两天后我发现,祁彦压根儿没注意到我在闹脾气,只好再单方面宣布冷战结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回学校收拾东西,然后告诉我他要出国了。
那时候我不是不委屈的,只是祁彦的情绪明显更不对劲,再联想到他的病情,我还是敏锐地什么都没问。
后来我回家,把事情告诉我妈,她劝我:「不要难过,你先好好高考,好好走你的路。未来有一天,总会再见的。」
但对于那时候连省都没出过的我来说,国外是一个特别遥远的地方,出去了,很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我一直郁郁寡欢,好不容易熬过高考,连出去毕业旅行的兴趣都没有。
「霏霏,谈恋爱是要好好沟通的。你跟祁彦错过了这么多年,对彼此分离的那段时间都不了解,中间的空白总要一点点填上去。」
我觉得柳夏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挂了电话,思考了一下,决定去找祁彦道个歉。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虞霏霏,上!反正你以前又不是没道过歉!」
结果还没等我开始行动,门口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霏霏,你睡了吗?」
我张了张嘴:「没有。」
房门被推开,祁彦走进来,还没等我开口,就先一步跪坐在我面前,以顺从的姿态,微微垂下眼。
「对不起,霏霏。」他低声说,「是我情绪不对,影响到你了。」
「我没有干涉你人生决定的意思,我只是……害怕。」
他伸出手来,捉住我的指尖。
我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祁彦眼睫微颤,声音轻得像一阵缥缈的雾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这样坐在我面前的祁彦,像一尊精致又易碎的瓷器。
我一下就心软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拉到我脸上蹭了蹭。
「我不是不跟你讲,只是觉得自己刚开始工作没多久,又计划考研。总觉得要把一切前置工作准备好,免得你觉得我三分钟热度——」
我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那句有些伤人的话吞了下去。
——我怕你觉得我三分钟热度,然后嫌弃我。
祁彦沉默片刻。
「你考吧,霏霏。」
他把脸伏在我腿上,低声说,「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我是支持你的,但是不要再离开我太久了。」
我就这样和祁彦重归于好了。
其实我很想再问一问他那个女孩是谁,但吵架这事实在太消耗精力。
好不容易重归于好,我不想再破坏难得温情起来的气氛。
没过两天,我买了一堆资料回来,正式开始了我的复习。
时近六月,距离今年的研究生考试只剩半年时间。再加上我的基础薄弱到几乎没有,所以除去上班外,我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
就连祁彦来接我下班,我都坐在副驾上背单词。
已经从学校毕业好几年,重新捡起学习习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晚上回去,我正在书房看书,祁彦忽然来敲门,手里还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霏霏,喝掉再写。」
我接过杯子,把牛奶一饮而尽,仰起头看着祁彦。
他微微一怔:「怎么了?」
「祁彦,你好像我妈啊。」
我感叹:「我高中那会儿,周末回家写作业的时候,我妈也会每天晚上热一杯牛奶端来给我喝。」
祁彦沉默片刻,忽然勾勾唇角,俯下身,把嘴唇贴过来。
我猝不及防下被他吻住,吓得连笔都掉了。
钢笔在地面上骨碌碌滚动,我下意识想低头去捡,结果嘴唇刚擦过祁彦下巴,又被他扣住下巴,更用力地吻上来。
牛奶的甜香在交缠中传递。
「不行不行,你让我再看会儿书……」
我心神一阵荡漾,还好想到了自己没看完的书,终于冷静下来:「我得复习,今天起码要看完唐末部分。你先自己玩一会儿,等下一起睡觉啊,乖。」
祁彦望着我默然片刻,忽地笑起来:「好啊。」
我发誓,我说睡觉的本意,真的只是单纯的睡觉。
直到祁彦把我发软的手捉住,按在头顶上面,一寸一寸亲下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们对这个动词的理解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霏霏,我好想你。」
原本还想象征性欲拒还迎一下的我,听到这句话,瞬间就心软了。
这些天我工作忙,复习也忙,的确冷落了祁彦。
何况他原本就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
想到这里,我放弃挣扎,很痛快地搂住了他的腰,迎合上去。
一夜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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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天,祁彦似乎也忙了起来,再没有时间跟我腻歪。
我顺口问了两句,才知道,他与祁志远那边的斗争已经很严重。
祁志远出高薪从祁彦的公司挖走了几个设计师,一度令他们夏季新款的设计陷入停滞状态。
为了反击,祁彦不但从祁志远那里挖走了一个核心人员,还从源头截断了他们的几批原材料。
这种釜底抽薪的方法,彻底激怒了祁志远。
那天下班后,祁彦没有来接我,我打电话也没人接。
我不以为意,只觉得他大概是在开会,没注意手机,干脆自己坐地铁回家。
然而一直到天黑后,祁彦还没有回来。
因为联系不上他,我犹豫了一下,给祁彦公司的助理妹妹打了电话。
小姑娘接起电话,声音急促:「老板娘?」
「小唐,你知道你们祁总下班后去哪儿了吗?」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小唐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上来,我心头一凛,立刻觉得不妙。
「你快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祁总他……今天下班后,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被几个小混混砸了车,他们还捅伤了祁总,现在应该在医院包扎吧……」
我如遭雷击,心尖骤然漫上的痛几乎令我失语。
好半天,我才问:「所以他现在在哪个医院?」
开口后我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在抖。
小唐报了个地址,我谢过她,转身下楼,开车去了医院。
一路压着超速线飞驰,等我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近晚上十点。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外科诊室门口,一眼就望见了里面坐着、正在挂水的祁彦……和他身边无比熟悉的身影。
是那天在街上和祁彦一起逛街的姑娘。
我站在原地呆了两秒,还是先扑过去看祁彦的伤口。
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用绷带裹了起来,但仍在往出渗血。血迹浸透纱布,在表面留下了一层淡淡的红。
祁彦看到我,眼神一颤:「霏霏,你怎么来了?」
「你一直不回家,打电话也没人接,我肯定要打电话问的啊!」
我小心翼翼地提起他胳膊:「你伤得很重吗?医生怎么说。」
没等祁彦回答,站在旁边的姑娘已经开口:「放心吧,医生说伤得不重,只是需要静养,伤口也不能碰水。」
我微微一顿,仰起头看她。
近距离观察,我更能直观地感受到,这是个大美女。她有一双水盈盈的含情眼,头发丝缎一样柔软又极富光泽。
哪怕是站在医院里,她依旧艳光四射,妆容一丝不苟,看上去就好像站在什么时尚秀场。
我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礼貌地打个招呼:「你好,请问你是……?」
「你好,我叫邱织月。」
她微笑着朝我伸出一只手。
这个名字听上去异常耳熟,我努力回忆了一下:「你认识白千景吗?」
她笑得愈发动人:「他是我表哥。」
好家伙,果然是这样!
我脑中又一次回想起那天从白家回来的路上,白千景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家里介绍的人也不去见,织月她到底哪里比不上虞霏霏……」
所以,这是白家人给祁彦介绍的相亲对象?
此时此刻,我忽然想到了那天丁婉坐在烤肉店里说过的话。
祁彦皱了皱眉,冲邱织月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手机还我,你走吧。」
她从手包里拿出祁彦的手机,准备递到他手里。
结果祁彦反手就给了我:「霏霏,你帮我收着吧。」
邱织月笑容一滞,再望向我时,目光中就带了些打量的意味。
我把祁彦的手机接过来,顺手拿指纹解了锁,果然在屏幕上看到了之前我打过来的好几个未接来电,以及十多条微信消息。
「你回去吧,后续有工作需求,我会再联系你的。」
祁彦又一次下了逐客令,邱织月收回目光,又恢复了那副淡定又从容的样子:「既然这样,那我就先离开了,让你高中同学好好照顾你吧。」
她说完就转头走了,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直接傻在原地。
她刚才说什么??
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
我转头瞪祁彦:「你跟她说我是你高中同学??」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下定决心,如果祁彦说是的话,不管他后面给出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不会再理他——除非他主动跟我求和。
结果祁彦眨了眨眼睛,忽然笑起来:「虞霏霏,你听不出来她是在故意气你吗?」
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微微发白,连嘴唇的血色也淡下去。可这一刻笑起来,竟然有种惊人的美丽,甚至明艳。
看上去心情就很好的样子。
我学着他之前的语气,故意阴阳怪气地道:「祁彦,在你心里,我们现在真的是在谈恋爱吗?」
祁彦不但没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然后他冲我伸出手:「霏霏,过来,让我抱抱。」
咬字像是柔软的轻喃。
哎。
他太知道怎么让我心软了。
我立刻过去,扑进祁彦怀里,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胳膊上的伤口。
淡淡的血腥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惯有的清冽柑橘香气,一瞬间充斥了我的鼻息。
我鼻子一酸,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祁彦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我的后背:「别哭了,我没事,只是轻伤。」
「我是在生气。」
我咬牙道:「不管怎么说,祁志远和你之间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他到底有没有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儿子?」
祁彦沉默两秒,忽然笑了。
「霏霏,我怎么会是他的亲儿子呢?我是他的仇人啊。」
是了。我突然反应过来,对祁志远来说,祁彦的存在,不仅证明了他如今的发迹来自原配妻子当年的帮助,也是他对婚姻不忠、背信弃义的铁证。
等祁彦的水挂完,我开车和他一起回家。
他靠在副驾的椅背上,微微垂着眼,脸色是失血后的苍白。
我又问起下午的情况,这才知道有多危险。
当时,祁彦和邱织月走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刚发现车被砸了,斜里忽然闪出来几道人影,手里抄着匕首,二话没说就往他身上捅。
祁彦猛地往后一避,避开了要害,但胳膊还是被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一击未中,几个小混混本来还想再刺一刀,但在邱织月的尖叫声里,停车场的保安已经在往这边赶,于是他们立刻收了刀,往另一侧的安全通道跑去。
「被砸坏的那辆车送去修了,那些人动完手就跑,估计警方要明天才能抓到。」
祁彦说,「不过就算抓到了,他们也咬死了不会承认幕后主使的,最多拘留十五天,再赔点钱,祁志远事后会付他们一大笔钱。这种事他之前干得太多了,有经验。」
恰逢红灯,我猛地踩下刹车,转头看着他:「所以你之前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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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彦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应了声是。
我心头又涩又痛,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得都是徒劳。
想想也是,祁彦从国外回来,几乎等于死里逃生。何况他还从当初的孤身一人,一点一点成立起一家珠宝公司,不过四五年时间,已经能和祁志远的公司抗衡。
这过程里他经历过多少危险和磨难,从今晚的事情里,我不过得以窥见一角,但已经足够让人心惊胆战。
以至于我本来还想问一下邱织月的事情,后来都被抛之脑后。
第二天,我跟公司请了假,陪着祁彦去了趟警局。
果然,警方根据停车场的监控抓到了那几个混混,他们却拒不承认有幕后主使,只说是看着祁彦年纪轻轻就开上了豪车,心生嫉妒,所以把他车砸了,伤人则是被发现后,慌乱中的意外。
这几个人都是几进几出的惯犯,话说得异常气人,却挑不出什么漏洞,最后只赔了祁彦医药费,然后拘留十五天。
我问警察:「他们带了刀,还刺了人,不能判刑吗?」
「需要医院那边出示一张轻伤证明,我们才能立案侦查,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
我正要再问,祁彦忽然抬手按住了我的手,然后对警察小哥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想单独问一下您。」
两个人到旁边借一步说话去了,我站在原地等着,也是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忽然亮起来。
是蓝汀发来的微信:「霏霏,今天你怎么没来上班?病了吗?」
我怔了怔,回复他:「没有,家里有点事,所以我请了一天假。」
消息刚发出去,祁彦的声音就在我面前响起:「霏霏,我们回去吧。」
我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把手机往帆布包里一丢。
再抬眼看向祁彦时,他神情淡淡,眼神一片幽深沉冷,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抿了抿唇:「我们回去吧。」
上了车,祁彦坐在副驾,低头在手机上发了几句话。
我正专心致志地开车,忽然听见他问:「霏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指尖微微一颤,差点没握紧方向盘,表面还故作镇定道:「没有啊。」
蓝汀和我有一段确确实实存在的过去,而祁彦向来偏执又占有欲强烈。
倘若他知道我和蓝汀在一家公司,一定又会有一些阴郁又疯狂的想法。
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后面几天,换我每天早起,开车送祁彦去上班,再开到公司楼下,顺便隔天和祁彦去一趟医院,给胳膊上的伤口换药。
匕首割出的伤口不深,但因为天气太热,容易感染,所以要保持伤口的洁净。
那天下午,我和祁彦从医院回家,竟然在楼下碰上了白千景。
他一副大少爷打扮,穿得花里胡哨,手腕上还戴着一只手表。
看到我身边的祁彦,就盯住了他胳膊的伤口,皱了皱眉:「你怎么又把自己搞伤了?」
我听这语气就不是很友好,立刻挡在祁彦面前,抬起头瞪他:「什么叫把自己搞伤啊?你不会说话可以把嘴巴捐给有需要的人。」
祁彦在背后轻轻捉住我的手,低声说:「没事,霏霏。」
他和白千景沉默着对视了片刻,尔后祁彦点了点下巴,淡淡道:「上来吧。」
结果白千景一进门就开始叨叨:「你如果对付不了他,为什么不求助家里人?受伤了也不说一声,如果不是织月联系了我,家里人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
从玄关往客厅走的祁彦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他,冷笑一声:「求助?你们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对付他,但没有动手,那我就自己来,有什么不对吗?」
白千景似乎怒了,他紧紧盯着祁彦,咬牙道:「自己来?你差点就没命了!祁彦,你不要这么不自量力好不好?有另一条轻松的路给你走,你为什么不选?」
「我的人生我自己走,也会自己负责。」
祁彦冷声说完,走过去反手打开家门:「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告诉外婆他们,这事我不需要你们帮忙,自己也能做好。」
气氛剑拔弩张,我在旁边却听得一派茫然。
对啊,按理来说,祁彦的母亲身为白家人,却被祁志远和姚诗月害死,白家人不应该出手对付祁志远才对吗?怎么能容忍他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很快,我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那天下午,我正在公司忙着做设计图,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接起电话后,那边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虞霏霏。」
这声音听上去异常耳熟。
我还在冥思苦想她是谁,她又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自我介绍:「我是邱织月。」
!是她!
我内心立刻警铃大作。
那天晚上她在医院里说的那句话,又一次浮上了我的心头。
「我正好在你们公司园区的咖啡厅,你有空的话,不如下来喝杯咖啡吧。」
她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哪怕隔着电话,我也能脑补出一张温柔微笑的脸:「有些你感兴趣的事情,说不定我正好知道答案呢。」
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过去听从她的一面之词。
但情感上,我又实在好奇。
一番脑内博弈后,我还是跟主管说了一声,然后穿上外套下了楼。
因为公司并不卡我们的着装,加上天气热,我天天来上班,穿的都是宽松的短袖 T 恤和棉麻大短裤。
原本我觉得这样穿挺好,凉快且舒服,直到我看到星巴克里一袭紫色长裙,妆容精致的邱织月。
她坐在窗边,面前放着一杯拿铁,原本支着下巴看向窗外,似乎察觉到我来了,收回目光,望着我笑起来。
我从这个笑容里读出了一点嘲弄的意味。
「虞小姐要喝什么?我请你。」
我把刚点的抹茶星冰乐的小票拍在桌子上,冷声说:「不用,一杯咖啡,我自己付得起。」
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很遗憾的样子:「也对,虞小姐现在,毕竟还是在靠男人生活。」
你这会儿不说我是他高中同学了??
我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和她对演飙戏:「也是,毕竟我靠的那个男人,是邱小姐想靠还靠不成的呢。」
邱织月动作僵住,正好这时候前台叫我过去取咖啡,我冲她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先离开一下。」
等我端着抹茶星冰乐回来时,她已经调整好状态,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从容。
「虞小姐,我觉得你应该是误会了一件事。」她微微一笑,「并不是我想靠祁彦,恰恰相反,是他要对付祁志远,就必须靠我才对。」
「我和你不一样。我能带给他的,是事业上的帮助,和白家的助力,能让他的事业和复仇都走得更顺。但你呢,你除了给他带来麻烦和困扰,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语气笃定,望着我的眼神也不掩轻蔑。
而我把脑中沉积已久的疑惑和邱织月这番话结合了一下,终于懂了。
「所以,白家那边是希望祁彦能和你在一起,他们才会出手帮忙对付祁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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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织月轻轻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你还挺机灵。」
我发现了,以她和白千景为代表的白家年轻人,总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可能老一辈要稍微好一点,起码祁彦的外婆就算看不起我,也不会把她的轻蔑表现得如此明显。
但我也还是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
以掌控祁彦的婚姻为筹码,才肯报复祁志远,这算什么?难道祁彦的母亲不是白家的人吗?
邱织月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反而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的公司,你的来历,但你却对我一无所知,不是吗?虞霏霏,26 岁了还过得浑浑噩噩,找不到人生的目标,以至于要靠男人养你——你和祁彦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要凭着过去那点微薄的情谊,硬把他捆在你身边,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
「而且,你觉得你和祁彦很早就认识了,你们是青梅竹马。可说到底,你和他真正朝夕相处的时间,也就是初中和高中那六年。祁彦回白家那年我就认识他了,他在国外的这八年,是我总去疗养院看他;后来他病愈出院,我们读的还是同一所大学。」
「我和祁彦相处的时间,不比你少分毫,除了那六年,你还有什么资本能让他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邱织月说话的时候微微抬着下巴,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望着我,带有几分倨傲和审视的意味。
而她说的话,恰好戳中了我内心一直以来的恐慌和担忧,竟然令我一时无法反驳。
最终,我握紧手中的杯子,低声说:「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毫无资本,今天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我是希望你能自觉一点,不要赖在祁彦家里不肯走。你不能给他提供任何帮助,只是个累赘,如果到最后,祁彦不要你了,你哭着死缠烂打,那也闹得太难看了,是不是?」
她说着,站起身来,似乎想结束这段对话。
哪怕说完这么一通攻击性极强,满是恶意的话,她依旧保持着一丝不苟的优雅和精致。口红还留在她的嘴唇上,头发也纹丝不乱。
她和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等等。」
我叫住邱织月,缓缓站起身,与她平视。
哪怕穿着高跟鞋,她还是要比我低一些,这样面对面站着,我得微微低下眼睛去看她。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对你毫无威胁力,就不会说什么高中同学之类的话故意让我和祁彦生气,今天也不会来找我。」
「以及,我在你眼里既然如此没用又贪财,你不甩张五百万的卡过来,空口白话就想让我放弃祁彦,电视剧也不敢演这么离谱吧?」
邱织月终于变了脸色。
「如果你有本事,就让祁彦亲自来跟我说这些话,亲口跟我说分手。」
我把最后一口抹茶星冰乐喝掉,学着她的样子优雅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上班了,邱小姐也走吧。」
说完,我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走了。
直到进了公司大楼的门,我刻意挺直的脊背立刻塌了下去。
不得不说,邱织月那番话对我来说,其实还是相当有攻击力的。
我叹了口气,按下电梯键,然后默默垂下脑袋,出神地想着事情。
「霏霏。」
这时候,蓝汀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我猛然回过头,正撞上他担忧的眼神。
目光下行,我发现他手里拎着几杯咖啡,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刚才也在园区的星巴克里吗?」
「对。」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我就坐在隔壁。你们的对话,我也听到了一些。」
我有些尴尬地垂下眼。
实际上,我并不希望蓝汀发现我和祁彦之间的矛盾。
一方面是因为祁彦家里的事太复杂,旁人恐怕理解不了。
另一方面,我和蓝汀之间既然结束了,感情状态方面,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走进电梯里,蓝汀沉默片刻,轻声说:
「她说的话,你不用往心里去。霏霏,对既定的人生做出改变,已经是很勇敢的事情了。虽然我不了解祁彦,但大概也能猜出,他的家庭非富即贵。霏霏,对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来说,做出最优选择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因为他们的试错成本无限低。」
「但我们做出每一个选择,如果选错了,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才能纠正。」
他伸出手,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还是落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像是安抚。
「她不是不清楚这一点,霏霏,她是故意让你怀疑自己。」蓝汀轻声说,「相信我,你是很优秀的女孩子,一直都是。」
正好这时候电梯到了,蓝汀先一步走出去,把手里的咖啡分到他们部门几个人手里。
我默默回到工位前,只觉得内心的自卑,好像被刚才那一番话抚平了不少。
蓝汀其实一直是个性格很好的人。
即使不谈恋爱,作为同事和朋友相处,他依旧能带给我很强烈的安抚力量。
后面几天,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祁彦聊聊关于邱织月的事情,可每次站在他面前,望着他那双明澈又清冽的眼睛时,心里的话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必须得承认,哪怕有蓝汀的安慰,但邱织月的话太过犀利,还是给我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我有些……不敢去问祁彦。
大概是因为和祁志远的斗争愈发激烈,这几天,祁彦早出晚归,我几乎没怎么见到他。好在他胳膊的伤口已经好了,倒是不用再天天去医院换药。
那天晚上,我安置好奶球,做完一套英语真题,端着杯子正要去厨房倒水,祁彦忽然开门回来了。
他好像喝醉了,有些踉跄地走到我面前,扑进我怀里,声音软软地叫了一声「霏霏」。
扑面而来的酒气里,还夹杂着淡淡的香水味。
我僵在原地,手里的玻璃杯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好熟悉的香水味。
那天邱织月坐在我对面,从她身上飘过来的,就是这样的味道。
我抱着祁彦纤细的腰肢,很想气势汹汹地推开他,然后再质问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身上会有邱织月的香水味。
可犹豫再三,我到底还是没推开他,反倒把他扶到卧室,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原本我想直起身子,可祁彦忽然伸手勾着我的脖子,把脸埋在了我胸口。
滚烫的气息喷在皮肤上,蔓延开一片暧昧的红色,我整个人僵在那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我没忍住蠢蠢欲动的色心,顺着他的腰肢一路往上,摸到了单薄而突出的蝴蝶骨。
这一刻,我蓦然发现,祁彦最近似乎瘦了不少。
「霏霏。」
他贴着我的嘴唇,轻声低喃:「不要走,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