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不看好你们的感情
我不看好你们的感情
32
回上海后,祁彦很快又忙了起来。
除了积压的没处理的工作之外,春季新品也已经上架,还是沿用了之前的山海经设计想法,同时又融入了更多的中国风元素,和祁志远斥重金从法国时尚圈请回来的大师设计出的新品,竟然打成了平手。
在我的大力推荐下,祁彦请了一位明艳到极致、玫瑰一样绽放的女明星做代言人。
那女明星叫苏云旖,有一双艳到极致,又不掩野心的眼睛。
我刷微博的时候看到她的视频,一瞬就被那双眼睛吸引,把视频发给了祁彦。
他动作迅速,很快安排人去接洽、谈合同。不过一周时间,就定下了第一次的宣传图拍摄,和一系列后续合作事宜。
祁彦工作太忙,我干脆一个人去见了姜妙。
在姜妙那间弥漫着淡淡咖啡香气的画廊里,她让助理端上两杯咖啡,又把门带上后,冲我露出温柔的微笑:「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是我托朋友从外面带回来的咖啡豆。」
打扰了,我一般都冲雀巢速溶。
我抿了一口咖啡,抬眼看向对面的姜妙。
她头发上的粉紫色已经褪了大半,只留着一层淡淡的粉,皮肤被衬出几近透明的白。
零星的自卑刚冒出一点,她便笑着对我说:「虞霏霏,久仰大名。」
……啊??
「高中的时候我就知道祁彦跟你关系好,所以知道你竟然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之后,我觉得我很有必要来解释一下。」
她把咖啡杯放在桌上,食指交叠着撑在下巴下面:「我和祁彦,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一次结盟的关系,再无其他。」
接着,她把祁彦那天讲给我听的,用她的视角又给我讲了一遍。
我知道揭开伤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顿觉十分不好意思:「抱歉,我不是有意……」
「没事,我理解你。」她依旧温柔又从容地看着我,「恋爱中不能有任何嫌隙,不然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我现在解释给你听,除了不想造成你和祁彦之间的误会之外,也是希望,未来有一天我有需要的时候,有可能的话,祁彦也能站出来,帮我解释一下。」
我愣了愣,下意识问道:「谁?」
姜妙却没有回答我。
她的目光已经出神地看向了窗外。
我跟着看过去,窗外的香樟树下,站着一个西装革履,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
此刻他也正仰头,向我们的方向看过来。
我被那双冷峻的眼睛看得心头一颤,转头问姜妙:「……那是你男朋友啊?」
等了很久,我才听到她语气有些缥缈的回答:「是我的敌人。」
这话说的,我瞬间脑补出十万字相爱相杀的小说。
误会已经解开,我把咖啡一饮而尽,看了看手机上祁彦发来的消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反正大家都在上海,以后有空一起出去玩。」
这本来是一句客套。
但姜妙却很认真地点头,那双温柔又妩媚的眼睛望着我,波纹般泛出一点笑意:「好啊。」
她起身送我出去,刚穿过长长的走廊,我就在大门口看到了方才站在香樟树下的男人。
他目光越过我肩膀,定格在我身后的姜妙身上,渐渐灼热。
我正要说点什么,斜里忽然闪出一道人影,欢快且热情地冲姜妙叫了一声:「姐姐!」
我目光一转,一股青春年少的飞扬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姜妙脸上一贯温柔的面具瞬间消失,换上更加真心实意的笑,然后她牵着那小男孩的手,跟我介绍:「虞霏霏,这是我男朋友钟以年。」
跟钟以年握手的同时,我下意识又往香樟树下看了一眼。
那男人原本挺直的脊背一瞬间就塌了下去,看着姜妙的眼睛微微发红,里面满是深沉的痛意。
然而姜妙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倒是她男朋友一脸警惕地把她护在身后,皱眉道:「你又来干什么?」
「我有话跟妙妙说。」
姜妙冷然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钟以年立刻道:「听见了吗?她不想和你说话——席渊,以前那些事情哪件不是你自己做的,现在跑来惺惺作态,恶心谁呢!」
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祁彦来了。
他走过来,看都没看那两个人,只冲着姜妙微微点头:「人我接走了。」
我伸出手去,攥住他修长的手指,回头冲姜妙挥了挥手:「走啦,下次有空约你出去吃饭!」
祁彦的车就停在门口,旁边还停着两辆车。
一辆银蓝色的兰博基尼,一辆黑色别克。
拉上车门,我跟祁彦感慨:「你看到姜妙的男朋友了吗?好帅一小男孩,好护短的小奶狗——」
话没说完,祁彦就轻轻笑了一声。
我思考片刻,没能咂摸出这声笑的意味,于是接着感叹:「我也好想要一只小奶狗啊!」
他猛然踩下刹车,转头盯着我。
这一次,我飞快从那双深邃的眼瞳中解读出威胁的意味,于是又补了一句:「但是我觉得,青梅竹马还是永远的神!」
他眯了眯眼睛,又笑起来,这一次是非常愉悦的笑容。
「想要小奶狗是吧?行,满足你。」
这句话让本老色批想入非非,晚上做梦都脑补了一套祁彦裸着身体,只穿着一套毛绒绒小狗衣服坐在我面前的场景。
结果等我红着脸醒过来,他给我抱回来一只刚满月的萨摩耶。
团子一样的小狗浑身雪白,就连叫起来都是奶声奶气的。
我一声尖叫,把它按在怀里揉了半天,才抬起头问祁彦:「哪儿来的萨摩耶?」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说:「从我外婆那边抱过来的——他们想见你一面。」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白家人要见我。
从我和祁彦表白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迎接这一天的到来。
但他真的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免不了觉得紧张。
说到底,白家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有钱的缘故,我从他们身上看不到什么温情的存在。
唯一的一次情感外露,大概就是祁彦五岁那年住在我家,我妈通知了白家人过来接人,然后他外婆搂着祁彦哭了一通,把他接走了。
但即便是在哭,她的姿态依旧优雅,情感仍然内敛,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
祁彦的舅舅在送他出国前,还嘲讽他用的报复方法太过愚蠢。
再加上那个对我敌意深重的白千景……
我忽然觉得,这一趟堪称龙潭虎穴。
33
周末的时候,祁彦公司里的事情终于暂告一段落。
他带我回了趟白家。
车还没开到别墅区附近我就开始紧张,疯狂地深呼吸,以至于祁彦不得不暂时把车停在路边,伸手握住我的手:「霏霏,别紧张。」
我指尖冰凉,手心还冒冷汗,很勉强地冲他勾出个笑:「我也不想,但上一次见你外婆的时候,我还只有五岁……」
「我知道。」他的手心干燥又温暖,「霏霏,你别怕,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和我的想法没关系。」
我清晰地知道,能改变我和祁彦之间感情状态的,只有我们自己。
但问题是,其实就连我对自己,也不是非常自信。
车一路开进别墅区,又开到一扇勾花铁门前,然后一路往里走,直到穿过一整片草坪和花园,停进巨大到有些空旷的车库里。
我麻了。
这是在拍什么玛丽苏总裁电视剧吗?
我和祁彦从车库出来,不等按门铃,面前的别墅大门忽然自动开了。
「虹膜解锁。」
他轻声解释了一句。
不仅如此,门口还有保姆接应我们,微笑着把我们引到客厅正中央。
真皮沙发正中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神情优雅的老太太,旁边还有几对男男女女。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角落里的白千景,实在因为他看我的眼神过于不屑,我不得不回敬他一个白眼。
「虞霏霏,你——」
「好了。」
祁彦的外婆终于开口了,她先是淡淡地阻止了白千景,接着冲我身边的祁彦道:「这就是虞霏霏?」
「哎,您猜得没错,我就是虞霏霏。」
由于太过紧张,我竟然蹦出了天津相声口音。
祁彦的外婆轻轻皱了下眉。
我差点哭了。
小说里那种女主不畏富贵不畏强权的淡定从容都是骗人的,事实上,大部分人在看到远超自己想象的那种富有,毫不掩饰地出现在眼前时,还是会震惊,会露怯。
我僵着身子站在那里,接受白家人的目光打量。
其实那并不冒犯,但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倨傲,呈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还是令我坐立难安。
祁彦往前走了一步,半挡在我面前,跟我介绍沙发上的人。
他的外婆,两个舅舅,两位舅妈,还有关系亲近的堂舅夫妻和白千景。
我多打量了白千景的母亲几眼,发现她人很瘦,虽然端坐在那里,眼神却好像已经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之前,祁彦跟我说过,白千景一家和白家本家本来算不上多密切,是因为当初他在国外疗养院时,正好和白千景的母亲做了病友,一来二去才渐渐熟起来。
「虞霏霏。」
祁彦的外婆看着我,嗓音很平静:「谢谢你这些年来对祁彦的照顾。」
「……没有,都是正常交往。」我说,「我和祁彦一直都是好朋友。」
他立刻在旁边补充了一句:「现在是女朋友。」
祁彦的外婆微笑道:「是,现在是男女朋友。不过说直白一点,我并不看好你们的感情。」
她说得太直白了,我一时接受不了,差点脱口而出「你胡说八道」。
好在及时忍住了,只是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依旧从容,「只是从各方面来说,你们都不是很合适。我再说直白一点,做朋友,你们从小到大的感情,挺好的;但要在一起,你配不上祁彦。」
「外婆。」
祁彦面无表情地说:「我以为你们只是想见她一面,看来是我想错了。」
「是,只是见一面,我也没有阻止你们在一起的意思。」她说,「我只是表明,从我个人来看,我并不看好你们的感情——祁彦,同样的事情,你母亲不是没有经历过。」
祁彦握着我的手忽然紧了一下。
母亲的死亡,对他来说是永远的痛点。
我不明白她身为祁彦的外婆,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件事,只觉得心头倏然窜上一股怒火。
「等一等。」我往前跨了一步,终于没忍住开口了,「谈恋爱是我和祁彦两个人的事情,我想问一下,您哪来的立场说您不看好我们?」
那句「您配吗」由于太过尖锐,被我硬生生吞了回去。
「我是祁彦的外婆。」
「就算您是王母娘娘,也不该把我和祁志远那种衣冠禽兽相提并论。」我毫不畏惧地盯着她,「何况不议人是非,是最基本的素质。」
她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尔后竟然笑起来:「你是在说,我没有素质?」
「您要这么认为,也不是不行。」
白千景冷笑一声:「虞霏霏,你这么对长辈说话,就是有素质了?」
「我没素质你们也没有,这不半斤八两嘛,谁也别说谁。」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不想装乖了,「何况要不是因为祁彦,非亲非故的,你们也不能算是我长辈。」
祁彦拖着我的手把我往身后拽,淡色嘴唇紧紧抿着,嗓音发冷:「是你们说,想见霏霏一面,我才带她回来的。既然是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人你们已经见过,我们就回去了。」
他拉着我转头就走,祁彦外婆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站住。」
祁彦步履不停,直接拉着我走出了白家别墅的大门。
一上车我就火速跟他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礼貌,但有些话我真的忍不住。」
他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顿了顿,又道:「他们本来就是这样,是我的错,一开始我就不该答应他们,带你回来。」
祁彦之前说,白家人除了白千景之外,都挺喜欢我,这话大概率也不是作伪。
只是他们喜欢我,是建立在我和祁彦只是朋友的基础上。
一旦这层关系再往前进一步,他们就会觉得被冒犯了。
毕竟祁彦是白家的一员,就意味着我这样的人也会成为白家的一员。
之前祁彦在医院跟我说,他越往上走,就越发现自己丢了很多东西。
现在想来,他说的那群上面的人,或许就是白家人。
他们和祁志远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祁志远是从一贫如洗爬上去的,但他靠着妻子扶摇直上,内心自卑又扭曲,只能找姚诗月这种人满足他的大男子心理。
与此同时,恨屋及乌地讨厌起原配妻子生下的祁彦。
白家人则不一样。
他们从一开始,就处在一个无论是钱权还是社会地位,都比普通人高出太多的位置,所以看别人时,常常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姿态。
施予有限的宽容理解,却又十分吝于让「普通人」进入他们的世界。
就像一开始祁彦带着白千景来帮我的时候,他对我的态度还算友善。
可惜后来他一次又一次劝我离开祁彦,我都没听之后,这人一下就变得十分看不惯我。
我只在白家待了不到半小时,已经觉得很是压抑,何况祁彦的母亲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二十多年。
大概对当初的她来说,一贫如洗的祁志远,就意味着她一直渴求的无拘束和自由。
34
小时候我把祁彦带回家,我妈就抹着眼泪说,祁彦这孩子命苦。
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祁志远冷血无情,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能下得去毒手。
白家人冷漠得要死,除非涉及生死的大事,不然不会提供任何帮助,还企图对他的人生和感情指手画脚。
两边亲人没一个正常的。
我突然有些难过:「祁彦,你还有我呢。」
他沉默了一下。
「霏霏,这一点,我一直很清楚。」
因为和白家人闹得不欢而散,说好的午饭也没吃成。
饥肠辘辘的我打开手机搜了一圈,决定带祁彦去吃东北铁锅炖大鹅。
本来因为今天要去见白家人,我特意从衣柜里找出自己最贵最知性优雅的一条裙子,还化了淡妆。
可惜一个没用上,刚见面十分钟我竟然就和祁彦的外婆互怼起来。
这事要让我妈知道了,她肯定会先拿尊老爱幼训我十分钟,再把那套「你和祁彦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拿出来劝一遍。
我叹了口气,把注意力从神游中抽离出来,重新转向面前的铁锅。
锅里的大鹅炖酸菜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贴在锅边的玉米饼已经熟了,金黄焦脆,蒸腾出一片浓郁的甜香。
说实话,要不是这条裙子限制了我,我可以再吃一锅。
祁彦把鹅腿和鹅掌放进我碗里,支着下巴看着我吃,忽然道:「其实不留在白家吃饭也挺好的。」
「……啊?」
我愣了一下,抬起眼看他。
「因为我外婆年纪大,舅妈们也要保持身材,保姆做的菜一道比一道清淡。」他咬了口玉米饼,笑起来,「反正,肯定是没有铁锅炖大鹅吃的。」
其实单看外形和气质,祁彦不病娇的时候,这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称得上一句高岭之花。
但此刻他坐在我身边,身后是红绿花的壁纸,面前的炖大鹅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烟火气息浓重的人间。
吃过饭,我和祁彦开车回家。
中途他手机响了好几次,最后我催他,他才把电话接起来,顺手按了免提。
「祁彦。」
电话那边白千景的声音刚一响起来,我马上就后悔了。
祁彦冷声道:「有事吗?」
白千景的语气也很不好:「祁彦,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个虞霏霏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三番五次为了她背弃原则,家里介绍的人也不去见,织月她到底哪里比不上虞霏霏——」
「与你无关。」
祁彦一句话就给白千景堵了回去。
结果白千景更恼火:「和长辈第一次见面就吵架,这种女人你也要吗?祁彦,我实话告诉你,虞霏霏以前亲口跟我承认过,她赖在你家白吃白住,就是把你当长期饭票。现在她跟你在一起,你以为她图的真的是你吗?」
我在旁边听着,都给气笑了:「白大少爷,我图的不是祁彦,难道是你?莫非你以为我对你芳心暗许,不好意思表白,所以借祁彦接近你?」
白千景大概是没想到他说的话还能被我听见,震惊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虞霏霏,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问得好。」我啪啪啪给他鼓了三声掌,「这话你问问自己,反思一下,整天搬弄是非胡说八道什么呢?」
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用祁彦手机把他号码给拉黑了。
「晚点你再给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说,「我要让他沉浸在吵架没发挥好就被强行打断,还无处反击的悔恨之中。」
祁彦轻笑了两声:「不放了,就让他在里面待着吧。」
过了片刻,又说:「我发现,好像白千景跟你吵架,就从来没赢过。」
「岂止白千景,我征战江湖二十多年,从未有过一次败绩好吗?」我说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漏了点什么,「不对……好像有。」
「祁彦,好像真的只有你让我输过。」
高中时代,我其实和祁彦吵过不少架。
那会儿我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性格比起现在要更加张扬且无法无天,甚至敢跟教导主任正面顶嘴,以至于毕业多年,当初的班主任叶老师还记得我。
那时候的祁彦,性子也远没有现在沉稳冷静,情绪要外露得多。
我和他虽然大部分时候关系都很好,但也架不住有时候观点冲突,或者一点小矛盾就吵起来,闹得不欢而散。
如果是我单方面惹到他,一般是我买一堆零食跑去找他道歉。
但如果两方都有错,都是祁彦来哄我。
只有一次除外。
高二那年,学校组织了一场春游。在公园里的时候,高三有个体育生不知道眼神怎么出了问题,竟然看上了我。
第二周回学校他就给我写了封情书,放学后还把我拦在教室里,拿了束玫瑰花跟我表白。
我当时十分震惊,下意识把花接过来研究了一下:「你这……真花啊?」
他眼巴巴地看着我:「真的,99 朵。」
我惊叹一声,「那得多少钱啊?」
高高大大的体育生忽然羞涩起来:「也没多少钱……不过你既然接了我的花,是不是表示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他问这话时,倒完垃圾的值日生祁彦正好拎着空桶从外面回来。
我那句「那倒也不是」和他莫名其妙的一声冷笑,同一时刻响起来。
我转过头,正要说话,结果祁彦看都没看我一眼,放下垃圾桶就出去了。
???
中午还说好下午一起去食堂新开的砂锅窗口吃晚饭的呢?
其实那段时间学校里不少人春心萌动,也有人真的写了情书牵了手。
说青春期不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是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祁彦不理我直接走了,我蠢蠢欲动了一秒钟的念头瞬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把花还给那体育生:「不好意思,沉迷学习,无心早恋。花很贵,我不配,祝你早日找到人生挚爱——我走了。」
说完就朝祁彦刚才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祁彦人高腿长,走得也快,我一路追到食堂门口才看到他。好在他没进门,只是靠在食堂外小卖部的冰柜旁边,目光冷锐地望着我。
我默默地走过去,从冰柜里拿出两只小布丁,刷了饭卡,把其中一个小布丁递到祁彦手里。
他没接,反倒问我:「玫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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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我愣了愣,但随即而来的直觉告诉我,我应该哄一哄祁彦。
于是我故作轻松道:「当然是还给他了!像我这种一心向学的人,怎么可能早恋呢?」
说完又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拒绝他了呀,祁彦,你不生气了吧?」
他轻轻笑了一声,总算把小布丁接了过去,拆掉包装袋咬了一口。
奶白色在他唇边晕开一道水渍,而夕阳金红的光晕染在那双冷冽的眼睛里,浅浅铺开一层暖色。
我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下意识偏过头去。
祁彦走过来,在我发顶揉了一把:「走吧,去吃饭。」
我从回忆里抽离,才发现已经到家了。
电梯一路上行,刚打开房门,被我起名叫奶球的萨摩耶就撒着欢儿扑了上来。
我一把抱起它,在软软绒绒的毛上揉了半天,忽然转头问祁彦:「其实那个时候你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吧?」
他伸出手来将钥匙挂好,顺势把手撑在了我旁边的墙壁上,微微低下头,凑近了凝视我:「什么时候?」
救命,他的眼睛好漂亮。
正是初夏,盛极的阳光灿烂地从窗外照进来,把他的瞳色照得好浅。
那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一个我。
我被美色迷惑,走神了好一会儿才恍恍惚惚地说:「就是高二那时候……有个体育生给我写情书送花表白,那会儿我本来想答应的,结果你生气了,我只能草率拒绝掉他,然后去追你。」
「呵。」
祁彦在我耳畔轻笑一声,又重复了一遍:「你本来想答应,是我耽误了你?」
温热的气息呵在耳畔,麻痒的感觉勾得我心尖发颤。
但一不小心说出实话的我,只想让时光倒流回一分钟前。
没等到我的回答,祁彦倒是回答起我刚才的那个问题来:「不是那时候。」
微微停顿了一下。
「是更早的时间。」
这话实在是太让我心神荡漾了,祁彦也凑得更近,距离已经暧昧到发烫。
要不是怀里的奶球忽然开始奶声奶气地叫,那肯定是要发生点什么的。
我推开祁彦,跑去给奶球添了狗粮。等它吃饱后,又带着它下楼溜了一圈。
结果晚上睡前,我洗完澡出来,发现祁彦又在床边摆弄那条之前锁我的银链子。
我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
他抬起眼看着我,唇角微勾,眼底有朦胧的雾气渐渐涌上,把一切潜滋暗长的阴郁吞裹了进去。
「霏霏,你当初是真的想答应那个人吗?」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说是,你就又要把我锁起来吗?」
他鸦羽般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忽然垂下眼去,眼圈微微泛红,嗓音颤抖:「我不会的,霏霏,我只是会难过。」
好家伙。
他现在已经发现了我吃软不吃硬,熟练地掌握了让我心软的技巧。
但可恶的是,我明明知道,祁彦大概率是在示弱卖惨博取怜爱,但我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头一痛。
祁彦的家庭和成长环境,养成了他病娇又阴郁的性格。我和他在一起,大概率不可能像之前谈恋爱一样温情脉脉,一帆风顺。
但他是我喜欢的人。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主动把手伸到祁彦面前:「你把我锁起来吧。」
「……霏霏。」
「我不会走的,祁彦。」我认真地看着他,「那是过去的事情,那天我想了什么不重要,因为看到你没理我就走了,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祁彦生气了,我得赶紧哄好他。」
「过去,现在,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最优先选择。」
祁彦抬眼看我,眼中光芒流转,雾气退散。
然后他把脸凑过来,下巴搁在我手心,亲了亲我的指尖,接着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那里面有欲念的火苗在燃烧。
我顿时心神荡漾,扳着他的脑袋就亲了上去。
结果由于太过用力,牙齿撞在了祁彦嘴唇上。
祁彦轻轻「嘶」了一声,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我连忙想退开,可刚含糊地吐出一句「你没事吧」,他就扣着我的后脑勺,重新吻了上来。
我被亲得迷迷糊糊,腰往下软,又被祁彦一把勾回去,一起滚到了床上。
心跳相贴,隔着薄薄的睡衣渐渐升温。
我刚洗了澡,头发和皮肤都湿漉漉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一滴水珠正好落在他眼角,像将坠欲坠的眼泪,有种惊人的易碎的美。
然后他勾着唇角笑了笑,一寸寸抬起身子,把那滴水擦在我脸颊。
这个动作实在暧昧又色气,我吞了吞口水,发出质疑。
「祁彦,你为什么这么熟练……你不是说你之前没谈过恋爱吗,你骗我?」
「因为我之前和你练习过很多次啊。」
「???我什么时候和你练习过?」
「霏霏,在梦里,你也是我唯一的练习对象。」
接着他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我脸颊猛地一热,往旁边一滚,义正词严道:「祁彦,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对着我做那种梦?!」
结果祁彦嗤笑了一声:「霏霏,你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流着口水喊『祁彦,你给我脱啊』的画面,我已经录下来了。」
「……」
我一把捞起旁边的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委屈道:「你好过分啊——我睡了,不理你了。」
「不闹了。」
祁彦把我从被子里剥出来:「霏霏,起来吹头发,湿着头发睡会头疼的。」
吹在头发上温暖的风,和祁彦在我发间温柔拨弄的手指,终于让我安静下来。
空气中有风静默流淌,把白日里我在白家无处发泄的委屈和愤怒,一寸一寸展平了。
祁彦关掉吹风机,拍拍我脑袋:「睡吧。」
我仰头看着他:「祁彦,我好喜欢你啊。」
望着我的那双眼睛中有粼粼波光闪动,然后他走过来,轻轻抱住我,把脸埋在我肩头。
他低声说:「霏霏,那就别离开我。」
我反手搂着他的腰,用力摇头:「不会的——」
后面半句话我没说出口。
——只要你还喜欢我,我就不会走。
事实上,我没法否认,白天祁彦外婆说的话,还是不可避免地对我产生了一些影响。
无论外貌条件,社会地位还是家庭背景,我和祁彦没有一处是相配的。
只是命运颠沛,阴差阳错让他在并不幸运的童年遇见了我,并误打误撞做了很多年的青梅竹马。
但我们的生活又并非空中楼阁。或许有一天,在滚滚红尘里待久了的祁彦,会忽然意识到这样巨大的差距是不可弥补的,以至于我们的结局以分离收场。
祁志远当初,就没有一点真心喜欢过祁彦的母亲吗?
「你的身上有什么优点,让祁彦哪怕十年二十年后,也必须非你不可呢?」
我在心里向自己发问。
但答案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