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日理万机的首辅
日理万机的首辅
福运娇妻:古代青云之路
我是一个日理万机,但女扮男装的首辅,筹谋多年终于快要假死脱身的时候,我跟皇帝互换了身体。
在我出恭,哦,就是上厕所的时候。
淦!
1
手里的厕纸一晃神变成奏折的时候,我以为我是最近处理政事太拼累着了,直到李公公捏着他标志性的公鸭嗓进来问我传不传午膳的时候,我才知道老天爷对我做了什么好事。
我,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首辅,居然跟这世上唯一比我厉害的人物——皇帝陛下互换了身体。
在我出恭的时候。
想到我昨天从东街的烤鸭吃到了西街的臭豆腐以及那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我尖叫着冲出了皇宫。
主要吧,臭就算了,我还瞒了他个大秘密,我这个当朝第一首辅,其实是女扮男装的。
一路赶回家的时候,萧承源连地方都没换,端坐在我花花绿绿的恭房里等着我。
空气里飘着的,是一股熏香都遮不住的酸爽味道。
萧承源脸上的表情很深沉,一如他每天上朝听朝臣胡说八道的样子。
而我是那群胡说八道的大臣的头子,我太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了,不是被臭到了,就是他想灭了我。
代入他的身份,我觉得大概率是后者。
毕竟他是个合格的少年帝王,我勉强算得上他少数信任的人。
纵观古今,被信任的人摆了这么大一道,做皇帝的第一反应一定是不杀白不杀。
我正准备哆哆嗦嗦地跪下,就看见我的第三房姨娘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她竟然胆大包天地一把捉住萧承源的手撒娇道:「大人,大姐打发我来问问,您今天打算去谁房里啊?」
说着,还朝顶着我脸的萧承源抛了个「我干得好吧」的媚眼。
我绝望地抚了抚额,是了,是我吩咐那四朵金花的,只要家里来了客人,就要想方设法让别人知道我雄风很振。
萧承源顶着我清风明月的脸对我笑得三分戏谑七分凉薄:「哦?去房里干嘛,磨豆腐吗?」
那表情,明晃晃地在嘲笑我没有作案工具,是个假男人。
我能怎么办?当然是习惯性腿软给大佬他跪下啊。
只是跪到一半,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呵斥:「首辅大人,您怎么能见陛下却不行礼呢?」
我跟他的面色同时黑了。
大意了,如今他是假凤虚凰的林首辅,而我才是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尊。
受礼肯定是打死不能受的,把他留在林府祸害四朵金花也是不能够的,于是我顺势一把拉过他的胳膊,以有要务商议为名把他宣进了宫。
2
进了御书房,李公公刚带着一众人退下,我吧唧一声就跪下了,认怂这方面,我从来不含糊。
萧承源却不干了,指着我跪地的膝盖冷笑着问:「你知道这双腿跪过的人都怎么样了吗?」
那能不知道吗?先皇让他送去见祖宗了,毒药还是我找的,废后和废太子如今还一起圈在府里,听看守的人说已经疯得开始捡虱子吃了。
奶奶的,皇帝的身子臣子的芯,我真是跪不跪都保不住脑袋,反正也保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陛下,您别忘了,从您五岁往废后饭里拌泻药,十岁给先帝宠妃下春药让她的鸳鸯肚兜挂在了大皇子腰上,到十五岁结党还栽赃给废太子,这些事我可都知道,就不能换臣一颗脑袋吗?」
虽然是在威胁他,我却越数越心酸,明明是自己从冷宫捡回来一路陪着长大的小孩,怎么就跟我生分成这样了?
可惜帝王就是帝王,往日情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就连威胁也比你更直戳要害。
「是吗?朕早就听闻林相艳福不浅,府里一妻三妾不仅各个如花似玉,难得的是还不争风吃醋,林相舍得她们变成菜市口鲜血淋漓的脑袋?」
林府百年簪缨世家,传到这代只剩了我这么根独苗苗,不然我也不用装男人这么多年。
四朵金花可以说是我仅存的家人,拿她们威胁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忍不住喝了一句:「萧承源,你别欺人太甚!」
他摩挲着腰间挂的玉佩,那是他登基时赐我的,然后突然抬头问我:「林知节,你有多久没叫过我的名字了?」
多久呢?大概是他继位后的第二年吧,我随时可以进宫的腰牌被收回,他传我问政时也不再笑,只会公事公办地叫我林爱卿。
那年我刚刚娶了老大,老大提醒我,功高震主,君臣有别,我才恍然,我们不再是战友和兄弟。
往事还没忆完,萧承源又发了癫,他说:
「林大首辅,不如我来教教你该怎么办吧,现在你才是萧承源,是这座宫城的主人。
「来,让人把我拉出去砍了,然后下道圣旨,就说林知节贪赃枉法、通敌叛国,那这皇位,不就是你的了吗?」
这次冷笑的变成了我:「然后林家就会从士林里被除名,一代又一代人努力的清名就毁在我这个不孝女手里,而陛下您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重回这具身体,我林家乱了,空出来的位子想必会让陛下很满意吧。」
自古文臣和帝王就是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的关系,萧承源的提议,不过是在试探,试探林家在我心中的地位,他的提议恰恰是他最怕我做的事情。
其实难怪他会担心,我跟他一路染血走到现在,本来就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只可惜我输在还有软肋,他父不慈母早逝,我却是全家捧在手心里,三岁开始背家训长大的。
我的祖父父母,全都殉在了任上,林家的清名,我糟蹋不起。
3
听见我的回复,他看了我很久,接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所以林爱卿为了清名要做一辈子男人吗?」
一句话惊得我以为他连我正在进行的计划都知道了。
还好他很快转了话题,不耐烦地把我拉了起来:「你既然没有篡位的胆子,那就赶紧起来合计一下这事要怎么糊弄过去。」
说着走到案桌前抽出一叠奏折开始边批复边说:「以后每日下朝你就召我多留一个时辰批奏折,实在紧急的……」
他皱了皱眉:「太紧急的你就自己批吧,反正我的字你也不是没仿过。」
那是他夜探太子府被刺伤的时候,为了逃脱嫌疑,那段时间他的文书都是我仿写的。
我一个从小就假冒爹爹笔迹从账房骗银子的「才子」,这点小活儿,当然信手拈来。
不过,什么叫多留一个时辰?难道这厮平常还想回林府?
那怎么行,我的四朵金花个个惹人怜爱,万一遭了毒手怎么办,而且她们不知道我换了芯,泄露计划就糟糕了。
就像萧承源问的,我没打算做一辈子男人,我想做回女子,还想帮千千万万的女子做更有选择的人。
所以我跟夫人们早就拟好了一套假死的方案,本打算最近实行的。
我立刻反对道:「不行,陛下不在,我一个人留在深宫,以后如何说得清楚?臣怕跟陛下生了嫌隙。」
他好笑地抬眉:「哦?林太傅一个女子,能干出什么不清不楚的事?」
我就知道,这世上的男人都一样短视,只要听见对方是女子,哪怕前一刻还把她当毕生之对手,后一刻也难免起轻视的心思。
我哼了一声:「陛下见多识广,连磨豆腐这种趣闻都知道,我就是真的喜欢女子又有什么稀奇?您别忘了,我可是有一妻三妾之福的人。」
萧承源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也怪不得他,毕竟宫里唯一的这个赵贵妃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想当初他不肯立后,坚持后宫只进这么一个妃嫔,我可是领着满朝文武跟他打了足足三个月的嘴仗,还差点折了一个老御史。
他有爱情的滋润,连跟我吵架都吵得嘴角带笑。
偏偏到最后我妥协了,觉得只要有孩子,其他就随他去吧的时候,他又把脸耷得跟快死了一样。
我们这位陛下,阴晴不定得很呐。
这不,上一秒还阴着脸,下一秒又促狭地笑开了,低头在我耳边说:
「你既知道世上有磨镜之好,那龙阳之癖没听过吗?我如今顶着你的脸,这后宫可不敢留,万一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你清清白白的林家祖辈都来找我算账怎么办?」
说完,趁我愣神之际,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长了八百个心眼的,才不可能是为了顾及我的名声,定是回林府套四朵金花的话拿我把柄去了。
他不仁我不义,既如此,我也去会会他的赵贵妃。
4
赵萍萍是个很特殊的女人,是萧承源出门办事时遇见的,她不仅是萧承源后宫唯一的女人,还是个擅长蛊毒的苗女。
这也是当初群臣反对得那么激烈的原因,异族血统,如何能孕育下一代帝王?
但当时的萧承源就跟疯了一样,他登基后皇帝做得很合格,不夸张地说,我跟他是能在史书里谱一段佳话的能臣贤主。
可就是只纳赵萍萍一个人这件事,萧承源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闹得都快御史撞柱了也不松口。
一个帝王的倔,是会血流成河的。
没办法,我只得搬出了典籍里大唐那两父子的异域血统出身和稀泥,才勉强掀过了这场风波。
由此可见,这位赵贵妃得有多美。
粉黛峨眉,双眼含春,四肢纤长匀称,饶是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没忍住咽口水。
萧承源当时还狠狠瞪了我,大概是怕我觊觎美人吧,而我默默地原谅了他难得的恋爱脑。
的确是,漂亮啊。
现下这位漂亮的美人正眉目含情地看着我,然后娇嗔地一挥帕子:「臭死了,赶紧去沐浴,不然就别进我的门。」
呦吼,原来萧承源跟贵妃相处是被压制的那个,他不仅恋爱脑,还是个妻管严。
让我演萧承源我熟悉得很,但我熟悉的是登基前装傻卖乖的六皇子和登基后杀伐果断的当今陛下,都不是赵萍萍跟前的萧承源。
所以我顺势躲进了耳房沐浴缓一缓,也顺势想起了一件大事,啊,原来夏天是每天都要沐浴的,沐浴是要脱光光坐进浴池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已经能想象萧承源那个狗东西会多嫌弃地解开我的绑带,然后对着我一马平川的身材指指点点。
废话,你勒十几年试试,能长得起来就见鬼了。
输人不输阵,我一狠心就除了衣服,不看白不看,肯定都是一堆软绵绵的泡肉。
但是意外地,我拿手戳了两下,还挺有弹性,这小子瘦归瘦,倒是蛮结实的,上面没得吐槽,下面、下面……
好吧,观摩下面我还没那个心理准备。
这么折腾了一回,我即将面对美人的紧张情绪也差不多没了,跟美人彻夜长谈的伪装也想得差不多了,但我没想到萧承源的把柄,这么惊世骇俗。
5
事情是这样的,美人她不光美,提供情绪价值的能力那也是杠杠的,我越聊越觉得萧承源这小子走了狗屎运,越聊越替美人可惜,怎么进宫都三年了,就是没个孩子呢。
要知道萧承源他是个皇帝,没有子嗣早晚后宫得进新人。
想着我跟老三也学了几年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脉,想替她调理调理。
然后我就傻了,这恒弱的右尺脉,这恒盛的左寸脉。
这分明,是个健壮的成年男人脉搏啊!
萧承源这个老六,难怪什么磨豆腐、龙阳癖他说得头头是道,合着自己就是个惯犯。
在史书上,你看见一个皇帝,后宫只有一个女人,你会称赞他是个情圣,若这个女人还是个男人扮的,大部分人会骂他荒谬,还是有小部分人会夸他是个情圣。
但是很不幸,我不是在史书里看见的,我活生生的是个要帮帝王擦屁股的倒霉首辅。
萧承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这种把柄我抓了都只能帮他捂着,不然那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赶出去的宗室,还不知道要搅出什么乱。
一个不会有后代的皇帝,宗室的心会浮,朝臣的心会乱,而大昭的局势会变。
这天下的百姓才吃饱几年?再像先帝在时那样闹,不是给周边那些蛮族可乘之机吗?
铁蹄之下,又是要流多少鲜血。
我颓然地想,我这辈子怕是走不脱了,女子的平权到底只能是个梦,若天下都不太平,哪里来的平权?
弱肉强食下,女子只会落得更悲惨的境地。
我甚至第一次对当初的决定生了悔意,为什么就选了他来辅佐,哪怕选个废物,起码废物好拿捏不是?
6
我从冷宫中把萧承源拎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四岁的小娃娃,抱着岑妃娘娘仅剩的一条手帕,不哭不闹,又瘦又干,看着可怜得紧。
他是岑妃娘娘舍了性命才让先帝想起的皇子,我爹在御书房待了三个时辰,辩得嘴都麻了,才帮他争取到了皇子的待遇。
毕竟他身上有岑家一半的血啊,那个满门都死在了战场上,最后一个女儿却葬在了冷宫里的岑家。
未能及早规劝先帝,我爹觉得对他有愧,于是便派我去照顾他。
那年我七岁,正是个半大不大又爱充老大的年纪,偏偏府里只有我一根独苗,领了任务,我兴冲冲就去了。
他小小一个缩在岑妃娘娘旁边,固执地拽着娘娘的手,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出来他娘已经冷硬了,那些宫人本就对他不上心,叫了几声他不动,就把他一个人晾在那里。
我气不过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轻轻在他耳边说:「想报仇吗?想报仇就放手跟我走,以后,我罩着你。」
那年我正是迷大侠传记的时候,说话总带着匪气,但神奇的是,四岁的萧承源居然真的听懂了,任凭我拎走他,放开了他娘的手。
林家人说出口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我说了要罩他,就一定会罩他。
五岁时废后奚落他娘,泻药要放在哪道菜里是我指给他的,七岁时大皇子嘲笑他外祖家连个活人都没有,是我告诉他势弱就要忍,终于在十岁那年抓到大皇子跟新贵妃的奸情,一举废了他。
再后来,十四岁的我失父失母,他们死在了赈灾的路上,先帝还想着把太子的罪名栽在他们头上为太子开脱。
再也没有依靠的我,在太和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瓢泼大雨里,他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经过,却在背地里纵横捭阖,逼着先帝收回了想法,让我爹配享太庙。
那夜他拿药揉着我的腿说:「知节,那个位子,我们也去抢抢看吧。」
窗外雨疏风骤,从此阴谋阳谋,世间再无荒唐任性的林知节。
在巍巍皇权把我们分隔成如今这样之前,我跟萧承源,是相互搀扶相互舔伤的挚友家人。
不管是为了大昭还是为了他,我都得留下来,留下来解决这个关乎江山社稷和他安全的问题。
7
第二日御书房一相见,几乎异口同声的:
「我拟了份选秀的旨意,请陛下用印。」
「这就是你最近动不动就找太医请病退的原因?」
他看着我的圣旨微微皱眉,反应了一会儿才想通我是为了什么。
而我看着他手里的那份户籍生平,叹息着自己恐怕此生都用不上了。
那是一份我的「龙凤胎妹妹」林知意的户籍,计划里,我该在三个月里越病越重直至病逝。
在最后的时刻里,我会向萧承源陈情,告诉他我跟「林知意」是龙凤胎,林家有祖训,龙凤胎必须此生不得见面,所以妹妹只能一直养在乡下。
但我天不假年,所以请他看在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分上,接我妹妹回京好好安置,让她在国子监办个女学为生。
毕竟我林家书香传世,哪怕只剩她一个女子,也不该丢了传承。
有我祖父、我父亲和我三代人为国操劳而亡垫着,那些思想老旧的,起码会给「我妹妹」林知意几年喘息的时间。
而假死后的我会化身成林知意,在这几年里通过一步一步扩张女学,把女子不比男子弱的思想刻进更多的女子脑子里。
老大已经帮我收集好了几家勋贵,家里女儿比儿子能干,长辈又看重家族前途超过血脉,这些人以后稍加说服就会帮着女学宣扬女子的厉害,而他们的女儿自然会成为其中的典范被宣传。
老二各地专门招收女工的店铺也准备好了,就等着配合女学的东风开业,好给普通平民女子更多选择,让她们也可以尝试赚到钱的滋味,解决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温饱问题。
老三不仅帮我准备了安全不伤身的假死药,她在老二帮助下建立的女子医学院更是跃跃欲试。
就连老四那个平常看着妖妖娆娆不靠谱的,也是打算在医学院辟一角出来,传授她的刺绣和制衣功夫,好让没有长处的女子学个技艺傍身的。
就这么慢慢地,从思想到生计不断渗透,到我闭眼,也许我能推动女官制度走上正轨,看见凤钗罗裙的女官正大光明地站在大殿上。
或许一开始她们只能考些微末位子,但我撒出去的那些种子,她们会随风扎根生长,通过一代又一代人的传承和争取,让这片大地的女子真的活得像男子一样自如。
可这些,我都没办法亲自去做了,只能再花时间找一个人代替林知意的位子。
因为他萧承源惹出来的这个大麻烦!
想到这儿我恨恨地闭上了眼睛,真是一眼都不想看见这个祸害,我咬着牙说道:
「陛下放心,不管臣之前有过什么打算都会就此作罢,请陛下以社稷为重,早日诞下龙子龙孙。
「至于赵贵妃,臣有这样的把柄在您手里,此生都会守口如瓶的。」
这就是我不能走也走不了的另一个原因,我既然要让他选秀,他必然就会猜出我知道了赵贵妃的秘密,为了心爱之人的安全,我走不了了。
此时我真该谢谢自己经营这么多年的官声,让他轻易不敢结果了我。
拿此生理想做了投名状,我以为萧承源会就坡下驴警告我两句,谁知他竟一口否决了我留下的提议:
「哪里来的这一大车话,选秀我选就是,谁说我要拦着你假死了?难道你还真打算做一辈子男人?
「林家世代忠良,朕还做不来卸磨杀驴的事,你该死死你的去。」
语气里的亲昵,甚至似足了登基前的萧承源,让我不自觉地想要相信。
可三年前他跟满朝文武打擂台都不肯纳妃,如今,就这么轻易松口了?甚至我知道了能要赵贵妃命的秘密,他都不留我做人质?
这、还真是萧承源吗?还是又被其他什么精怪夺了身体?
我尝试地问道:「你四岁的时候跟我出冷宫,是左脚先出门还是右脚先出的?」
萧承源啪地敲了我一个响栗:「既不是左脚又不是右脚,是被某人卡着脖子拎出去的。」
边说边利落地在圣旨上盖了章:「如果还不放心,那就叫人赶紧宣旨吧。」
8
李公公听宣进来,捧着圣旨又脚下生风地出去的时候,我心里关于皇嗣这块最大的石头落了地,不管萧承源在想什么,圣旨出门,起码选秀这件事不会再变。
人轻松了点,我陡然想起另一件事,直直地看着他道:「陛下昨日沐浴了吗?」
不过一句问话,我就看着自己的脸从粉白小笼包红成了充血大馒头,它甚至都不是话本里说的什么耳朵红了,而是从脑门唰的一下就红到了下巴。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这副尊容了,还问什么问,赶紧拿回自己的身体才是正经事。
他的脸红仿佛会传染,让我觉得自己的耳朵都有点热,不自觉地摸了摸才道:
「不如我们宣钦天监来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异象?也许能找出这件荒诞事的原因呢。」
我觉得我的提议算是眼下最靠谱的了,萧承源的眼神却心虚地飘了飘:「我今早才想起,赵萍萍最近在研究个奇形怪状的蛊,我可能是前晚不小心沾染了。
「不过他的蛊,最多十二个时辰也就自动解了,与其节外生枝,不如坐着等等吧。」
呵呵,难怪昨日跑得那么快,再慢一点,可就没机会探我的底了。
他为了贵妃那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都做了,如今叫起他来却不太热络,我好奇地问道:「陛下当真这么爱重他吗?爱到之前连皇位传承、江山稳固都不顾了?」
他却眼睛奇亮地问我:「林知节,你很在乎吗?」
太亮了,烫得人心头发跳,我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事关社稷,臣不能不在乎。」
他还要再说什么,我的意识却慢慢模糊。
十二个时辰,到了。
9
三个月后,林家偌大的后花园里,我本人,林知意,穿着一身俏的丧服,正在泄愤似的啃着大骨头。
林知节已经成功死了一个月,林知意也在人前守足了一个月的孝,但我既没等到萧承源宣布选秀开始,也没等到让我开办女学的圣旨。
若还不知道萧承源那个大猪蹄子在搞什么鬼,那我这些年的朝堂就算是白混了。
这个不要脸的,难怪他同意我假死,他分明是贪图我的身子,想让我进宫去给他生孩子。
不然为什么他明明套了老大的话,知道我们的计划,都纵容我假死了,却迟迟不下旨呢?
老大嗑着瓜子反驳我道:「姓林的,你是不是太自恋了?京城这么多美人,他看上你哪儿了?永远长不起来的胸脯子吗?」
我家老大姓郑名巾帼,正是隔壁大老粗郑将军的千金,我俩可谓是从小到大的欢喜冤家。
她看不上我纨绔,我喜欢她的性子就爱逗弄她,一直到她翻墙安慰我丧亲之痛,让我在她面前掉了马。
那场面,她直呼我牛掰牛掰,拉着我就要结拜金兰,毕竟你从她的名字就知道,她有多想做个女将军。
她可以的,她爹宠她,什么绝活都教她,她哥哥也宠她,愿意带着她上战场。
她又是不可以的,她家还有一堆柔柔弱弱的亲妹族妹,只要她敢真的去,就等于连着这些妹妹的闺誉一起葬送了。
所以我们没有拜金兰,我们拜了天地,因为她想帮我,哪怕此生她做不了女将军,她可以做女将军的师父。
然后她还捡回了差点被夺家产的富商老二,街头被人驱赶的神医老三,和被见识短的爹卖掉的老四。
10
我在她「你好不要脸好自恋」的目光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喏,你自己看。」
老大不爱念书,读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心意相通蛊,双方有情的人可以互换身体十二个时辰,适合了解锯了嘴的中原爱人有什么秘密。
「这就是你跟陛下中的那个蛊?」
我点了点头:「这本册子很难找,前两天才到,据说这是前几代某个苗族圣女留下的手札,很多蛊已经失传,赵贵妃爱蛊如痴,一直在尝试制出来。」
她低头又看了两遍,突然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看着我:「姓林的,双方有情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也早看上了萧承源那个小崽子?」
我被问得稍微有点难为情,你要是前几天问我,我一定觉得你有病,可我拿到这个册子以后辗转反侧了几天,好像,又有点像那么回事。
这世上的男人除了亲人我只心疼过他一个,心疼过我的也只有他一个,尽管那些一起走的路已经有点久远。
但知道他心悦我以后,那些他为了赵贵妃孤注一掷的事,也许是为了忠于我才做的呢?
因为从前我是男子,是林家的门楣,所以他既不能污了我,也不愿意真的有别人,还不如随便宠个假女人堵住群臣的嘴。
一个男人为你做到这个份上,谁能不心热呢?
偏偏这个冤家从我恢复女儿身就一直不宣我进宫,让我求证都求不着。
老大显然是被我的表情刺激到了:「林知意,你给我清醒点,你忘了我们还有什么未完的事业吗?你进了后宫,可就一切都完了。」
我扭了扭手里的帕子:「其实、其实做了皇后那些事也能干啊,不是吗?」
然后郑巾帼这个女人就被我彻底气到了,还联合其他三朵金花孤立我。
真是的,爱人跟亲人,真是好难选啊。
好在很快,她就有了新的撒气人选。
11
李公公带着大部队上门宣旨的时候,四朵金花带着人闹了好大一通,堂堂陛下身边第一太监,硬是连林府的门都没进来,被逼在大门口宣了旨。
旨意说:「奉天承运,荣阳林氏一门节烈,为国尽忠,今唯余林氏知意一女,赐为国子监司业,创办女学,以传林氏百年门第。」
我看着李公公越念声音越低,越念脸上汗冒越多,却还要顾及着围观的百姓不得不念完的样子,愉悦地弯起了嘴角。
小样,跟我玩,幸亏我刚换身体的时候就仿了这么一份圣旨藏起来,如今正好用来换选秀那道。
老大身手那么好,换道圣旨而已,那群小太监一个也没发现。
之前花园里那出,我跟老大自然也是在做戏。
林府一直有萧承源的眼线,可惜屋里被我箍得跟铁桶一样进不去,我们可是贴心地挑了花园演给他们看。
萧承源怕我恼,不敢直接下旨让我选秀,就想采用「拖」字诀,林知节死的时间越久,林家三代人死社稷的冲击就会越弱,林知意办女学的阻力就会越多,他想借那些老顽固来阻挠我。
当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帝王心。
所以我才抛出了后院那出戏做筏,让他忍不住下旨宣我选秀,好让我有机会把圣旨换了,再利用门口的百姓把办女学的事宣扬出去,板上钉钉。
两情相悦才能中的蛊,我就不信他忍得住不上钩。
若赵萍萍说的是真的,萧承源其实爱惨了我。
12
赵萍萍知道我在找蛊毒的消息的时候,亲自把那本小册子送给了我,峨眉淡扫,是另一种风味。
他说我不用费心了,他研制这些蛊不是为了对萧承源或大昭做什么,只是他爱研究而已。
他还告诉我,萧承源这辈子是绝不会娶别人的。
因为他亲眼看过,我成亲那天萧承源差点把自己淹死在酒坛子里,御书房的密室里,有我数不清的画像,从总角少年到朝堂玉立,每一幅都栩栩如生,每一幅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他让我善加利用,他等着看,我会创造出一个怎么样的世道。
我没问他为什么帮我,只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苗族善蛊,却是个母族社会,重女不重男,他的蛊这么出神入化,又是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咽的都是同一份苦水,不必互相伤害。
13
黑夜降临,万家灯火俱熄的时候,我换上了最爱的那套纱裙,看着蹿进房里的那道黑影点燃了蜡烛。
「大半夜偷进姑娘闺房跟回家一样熟,这是哪家的采花贼啊?」
那道臭脸的黑影哼了一声:「自己约采花贼的,怕也不是什么好闺秀。」
这道黑影自然是萧承源,跟李公公咬耳朵约人的,自然是我。
他依旧板着一张脸:「我不管你是林知节还是林知意,今天那道圣旨不算数,哪怕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也不作数。
「你当知道,做昏君,是不用再跟天下人交代什么的。」
萧承源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赌气玩笑的痕迹,仿佛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做个色令智昏的君王。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我的理想能跨出第一步,萧承源要占一半的功劳。
没有他宵衣旰食、勤政爱民,就没有现在物阜民丰的大昭,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谁还会有心思关心什么女官制度。
我问他:「我穿纱裙好看还是长衫好看?」
他回答我:「你戴凤冠的时候最好看。」
我朝他笑了笑:「你真了解我,我最爱闪闪亮亮的首饰,凤冠上的夜明珠够大,我当然喜欢。
「可你猜我这么爱红妆,为了做官只能穿你们臭男人那些无聊的衣服时,我有多难过?
「萧承源,我爱做官,我也爱漂亮衣服,有一天,我想穿着我爱的衣服堂堂正正地站在朝堂上,你帮帮我,好不好?」
他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却带了一丝苦涩:「你怎知我不会帮你,做了皇后这些事就不能做了吗?哪怕你想垂帘,哪怕你想直接开女子恩科,我全都会依你,可你偏偏选了这条看不见头的路。
「你根本、根本就是想抛弃我。」
说着,他双眼发狠地看着我:「林知节,收收你能言善辩的舌头,我绝不会放你走的。」
你看,男跟女的差异就是这么大,我在聊生平夙愿,他觉得我要抛弃他,我果然没看错他,真是个恋爱脑。
我叹了口气:「直接开女子恩科,你不讲学,不解决普通女子的生计问题,除了勋贵家的来镀层金,有多少女子能懂这意味着什么?又有多少女子有盘缠赶考?
「你还活蹦乱跳的我就垂帘就更离谱了,到时候那群老头子只会恨不得活剥了我,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该被关起来,武后之后,对女子的约束多了多少?
「这一场仗只有让天下的女子都清醒了才有胜算,你帮不了我的,因为你不会懂辛辛苦苦从商赚钱,只因为是女子就差点被无条件抢走的心酸,你也不会懂明明你能救治这个人,却因为你是女子,别人直接赶你走的无奈,你更不可能因为是女子,就最先被家里卖掉。」
我拼命忍住那些属于四朵金花的眼泪,试图让眼前这个人知道,除了徐徐图之,这条路从来没有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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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费尽千言万语,只换来对面更离谱的指责,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林知节,你就是说破天去,我也不跟别人生孩子。
「你说这一长串,不就是在告诉我这件事你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干完吗?干不完你还会逼着我跟别人生孩子,这么憋屈的皇帝,你趁早换个人干吧。」
奶奶的,萧承源到底是在哪个我不知道的角落里长出这种恋爱脑的?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靠嘴劝眼看是没戏了,我一把把他推上床坐了上去:
「一、你让我办女学,以后就逢一逢六晚上来找我,孩子我给你生。二、你坚持让我现在嫁给你,那我就进宫整天耷拉着脸对你,还给你纳满皇宫的妃子榨干你。
「你说,你选第一种还是第二种?」
说着,我对着他的嘴唇就咬了一口:「今天就是初六,你看着办吧。」
他犹自在挣扎,明明全身都散发着躁动,仍旧嘴硬道:「今天、今天不行,凤冠霞帔,该给的,一样都不能少。」
这么固执的萧承源,其实,也蛮可爱的。
我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那场戏里,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那只蛊的传闻是真的,你当知道,赵萍萍绝不会拿与蛊有关的事开玩笑。」
传闻那只蛊,只有双方有情的人才会生效。
不过话音落地的一瞬,我们就换了位置,他撑着床的手都在抖,他说:「乖乖,你说明白一点好不好?」
我抚着他的胸口,弯着嘴角答非所问:「今天,还是不行吗?」
有吻,如雨点落下。
……
一品阁最畅销的话本说爱得深的人永远先输,它果然没有骗人。
可是萧承源,我也没有骗你,这辈子情爱在我心里占的地方太少,但那点地方,我全都给你。
15
大昭史记,睿肃皇后林知意,与昭文帝萧承源并称双圣,出自百年望族荣阳林家,接其兄一代明相林知节临终所托,开大昭女学之始。
十年间广开民智,最盛之时女学舍遍布乡野,带动民间女商、女医、女工风气无数。
三十四岁高龄登后位,一手建立大昭女官制度,其女登基后继续沿用完善,流传至今。
16
番外
我从来都不敢让林知节真的知道我有多疯,疯得这世上我根本只求一个她。
母妃走得太早了,其实我对她没有太多记忆,从我记事开始,我身边为我打架的那个人就叫林知节。
「他」常常让我叫「他」老大,发现我被人欺负就会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报复回去。
「他」不喜欢别人欺负我,我也不喜欢别人欺负「他」。
五岁时我给皇后放泻药不仅是为了母妃,也是因为听见她小声诅咒林知节怎么不掉河里淹死,好绝了林家的门户。
十岁时我同大皇子结的仇也不是为了几年前的口角,而是那个男女通吃的人渣,竟然偷偷对着林知节大放厥词。
我废了他,也第一次知道世上有种东西叫龙阳之好,原来男子对男子,竟然也会生出遐想。
我做了很多梦,却怎么都看不清梦里那张脸是谁。
其实我没想过争皇位,我觉得萧家的人全都不正常,全死了才清净,但我知道我得争。
因为「他」是林知节,是那个哪怕整日招猫逗狗,口甜舌滑,但一提起林家,就会眼睛晶晶亮的林知节。
外表再纨绔的林知节,骨子里流的依旧是林家的血,林家的血是天生带着责任感的。
我从小就发现了,哪怕是路边的乞丐比昨天多一个,「他」都会无意识地少吃两口饭。
这样的林知节,要让「他」永远看着我,我只能坐在那个位子上。
但我还是太慢了,慢得让「他」父母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天知道我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在「他」跪地的三天里,提刀去砍了我那个所谓的父皇。
从此以后,我再也见不到那个口花花眼里带笑的林知节了,这世上留下的,只有林家家主林知节。
我们成功了,我如愿让「他」必须永远都要看着我。
可最终是我大意了,做君主我只能让「他」白天看着我,「他」的夜晚,是属于林夫人的。
我忘记了,人长大了,原来是要成亲的,「他」成亲了,在我登基的第二年。
若从前我还不敢认,那晚的酒让我彻底知道,我梦里那张脸,不管以什么形式出现,那都是林知节,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全部都是「他」林知节。
我不死心,放了人去「他」院子里监视,天底下这么多怨侣,「他」从小就跟郑家的不对付,说不定根本互不理睬。
林知节就是林知节,最好的暗卫也进不了「他」的屋子,他们只能模仿一点屋外听见的动静给我听。
只那一点动静,便足够让我百爪挠心、生不如死。
我再也看不了「他」对我笑,再也没办法延续我们亲密无间的假象,每一次靠近,都让我想伸手把「他」摘下来,让「他」身边再也没有别人。
于是我收回了令牌,张口叫「他」林爱卿,如相互掣肘的君臣那样跟「他」相处。
「他」永远不懂,在「他」以为是权力分化了我们的时光里,我用了多大的力气克制自己。
克制自己真的癫狂地折断「他」的傲骨,那么我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就这样了,已经把我逼到这份上了,「他」却还不知足,竟跟那些人一起来逼我立后生子。
我听着「他」嘴里口口声声的明君贤主,第一次生了恨,我想揪住「他」的衣领告诉「他」,去他娘的明君贤主,我只想要「他」,若做昏君可以得到活生生的「他」,我一定去做有史以来最昏的昏君。
可笑的是我不能,我得做个明君,只有做了明君,我的名字才能跟「他」这样的能臣一起放在史书佳话里。
我们的名字已经不能一起刻在玉蝶上,总得在史书里肩并着肩。
赵萍萍是我从南疆带回来的苗人,因缘巧合救过我一回,我一直带着他,是因为他虽是个男人,却一直作女装打扮。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幻想什么,只是有时不自觉地,就会对他吐露两句。
若另一个人肯,若另一个人肯……
怀着这样的心思,我把他推了出来,看着林知节眉头紧皱急言反对的样子,我知道我是疯了,我疯得整整笑了三个月,万一呢,万一那些反对里有一丝嫉妒呢?
我以为我的人生就要这么疯疯癫癫过下去的时候,老天爷大约是看我可怜,居然送了我一份天大的礼。
「他」真的是她,「他」竟然真的是她!
那十二个时辰,我站着也高兴,坐着也高兴,喝水也高兴,吃饭也高兴,就连拉肚子都高兴。
这真的是一具女人的身体,是我娶了她,也不会让她屈辱,让世人觉得她误入歧途的女人的身体。
这个诱惑太大了,大的我自动忽略了她又找到了人生另一个奋斗的目标。
我开始耍无赖,我不敢召她进宫,我怕她随便求我两句我就妥协,谁叫她的计划听着,我最少十年间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
最糟糕的是,这十年里她一定会催我生孩子,她有洁癖,这跟直接绝了我的希望有什么区别?
结果我又输了,她说那蛊叫心意相通,只有两情相悦的人才会中,这种诱惑,我如何忍得住?
其实那晚去之前我就知道我赢不过她,我只是想多撑一会儿,激得她至少不要为了江山社稷,把我当成种猪催。
可我忘了,她继承林家的,只有那些傲骨胸怀,至于世间大多数的规矩,在她眼里不过是放屁。
所以我得到了这辈子最珍贵的回馈。
有了这份回馈,做这个劳什子贤主就做吧。
林知节,我从不是个好人,是你送了天下一个明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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