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浴缸割肾:酒吧艳遇后,他的肾没了

浴缸割肾:酒吧艳遇后,他的肾没了

都市怪谈:一个记者的「灵异」研究笔记

网上曾经有过「割肾」的传闻。据说是一名男青年在酒吧邂逅一名美丽女子,双方干柴烈火,在旅馆共度春宵。青年醒来后,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浴缸里,身上被放满了冰块,腰部还有一道简单缝合的狭长伤口。浴缸边上放着一张字条,提醒青年他的肾已经被割走了。

我不知道这个传闻是否为真,但我确确实实见证了这个都市传说从诞生到广为流传的全过程,甚至找到过疑似的当事人。

刚开始,只是本地论坛上有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帖子,编辑部的某位实习生注意到了这些帖子,搜集了一些信息给我看,但想更进一步调查,却又束手无策。毕竟,网上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故事,她完全没法找到当事人和信息来源。

我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索性带她实地调查一番,也算是言传身教一些采访调查的技巧。

一番周折后,我居然真的找到了那位男青年,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腰部裹着厚厚的纱布,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虚弱地对我说:

「没错,网上的传闻……是真的。」

但我清楚地知道,传闻故事里有太多逻辑和常理上的漏洞。是当事人在骗我,还是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实习生叫刘熙然,是本地大学新闻学院的大四学生,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负责一些资料的整理和校对工作。在刚出校园不久的她看来,这个选题根本无从下手,仅有的线索不过几个灌水帖,怎么可能进行调查?

她仰着头看我,马尾辫在脑后一晃一晃,似乎象征着她的疑惑。

我耐心地笑,指着帖子里短短几行的故事说:「其实线索已经很明显了。你看传闻里的这对男女,酒吧邂逅、旅馆开房,深夜又很难拦到出租车,那么酒吧与旅馆的距离必然不远。」

看刘熙然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又说:「本地一共三家酒吧,其中一家离最近的旅馆也有三公里。剩下的两家中,红玫瑰酒吧的美女基本都是酒托,不可能跟人去旅馆。所以根据传言推测,故事必然发生在东城的酒仰酒吧和其隔壁的云朵酒店。」

刘熙然「呀」地一声捂住了嘴巴,露出惊喜的笑容:「沈老师你太厉害了!」但下一秒,她又狡黠地一挑眉:「可你怎么对酒吧和旅馆这么清楚啊?连酒托都知道哦……」

「咳咳」我尴尬地咳嗽两声,没有接话,而是带着她分别拜访了酒仰和云朵酒店。可惜的是,传闻里的青年并不是酒吧的熟客,似乎也只是第一次出门猎艳,因此吧台的酒保并不认识他,而云朵酒店的前台则油盐不进,死活不愿意透露客人的身份。

「我有证据确定,割肾事件就是在你们这里发生的,」我屈起手指,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如果我在报道里宣扬一下……你觉得酒店的生意会怎样?一家入住之后可能会被割肾的酒店,啧啧。」

听到我的话,前台小妹的表情迅速变得凝重起来。

我趁热打铁,递过一张红色的钞票:「到时候你一个小小的前台,肯定会被拉出来背锅,丢工作都是小事。但你如果现在和我讲些值班的见闻,那别人最多说你这个人比较八卦,对不对?」

前台小妹抿了抿嘴,轻声道:「他叫李想,那天早上 120 来接走了他,送去了三院。」

我立刻带着刘熙然赶到了三院,在住院部一间间问过去,终于在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找到了李想。

这是个干瘦的青年,看起来二十多岁,应该刚参加工作不久,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看到我们走进病房,他的眼珠僵硬地转过来,露出几分疑惑。

「你好,是李想先生吧?」我掏出录音笔,刘熙然则摊开了笔记本,「我们是《怪谈》的记者,想找您咨询一些信息。」

李想似乎有些紧张,他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不小心露出了腰部的厚厚绷带:「好……好的,你们问吧。」

「你注意到网上的传闻了吗?和你的经历有多少相似?」

「基本是一样的。我一开始也只是想提醒大家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但没想到传播越来越广,慢慢的就不受控制了……引起大众恐慌并不是我的本意。」

「你对喝醉后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那天晚上喝多了之后,我只记得两个人一起开了房,然后就……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浑身放满了冰块。我冻得直哆嗦,刚想动一下,腰就钻心地疼。我伸手一摸,满手的血,那里有一条十几厘米长的大口子……后来到了医院,医生才告诉我,我左边的肾已经没了。」

「你的意思是,你被人迷晕后割掉了左肾,然后那人不告而别。你浴缸里的冰块……是冰镇伤口的吧?」

「没错,我后来想想应该就是这样,要是再醒得晚一点,我可能就死了。」

「和你……的那个女人,你能描述一下她吗?」

「她说自己叫小菲,大概二十多岁吧,短发,大眼睛,看起来挺瘦的,但其实很有料……」

「咳咳,李先生,这边还有女孩子在,不要再往下说了。除了外貌,她有透露其他个人信息吗?」

「这个,你也知道我去的是酒吧,又不是相亲,好看就行了呗,关心这么多做什么。」

「唔,好的,谢谢你接受采访。」

「那个……记者同志,这件事要不还是别报道了吧,我也是因为贪心自找的,不怨任何人,最好还是低调处理吧。」

离开病房,刘熙然不由得感慨:「这个李想难道是经过这件事幡然悔悟了?这么看倒也因祸得福呢。」

我冷笑一声:「悔悟?我看是心里有鬼才对。」

看着刘熙然不解的目光,我整理着刚才采访中的疑点,一字一句地说:「首先,以旅馆的条件是不足以进行割肾手术的,那么大的伤口,仅仅放些冰块也完全无法止住大出血,他根本不可能活着前往医院。」

刘熙然不解地问:「那他的肾是怎么不见的呢?」

我沉吟片刻:「走,去问问医生。」

我走出病房,四处打听,找到了李想的主治医生陈杰,连忙上前自报家门,说是《怪谈》的记者。谁料陈医生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不接受采访,快走快走!」他把我们俩推开,钻进一间办公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采访对象不配合是常有的事儿,但刘熙然第一次采访就遇到这种情况,显然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她低着头闷闷不乐,嘟着嘴问:「沈老师,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摆摆手:「没关系,医院里这么多医生,何况还有护士呢嘛!总有愿意说的。」

我带着刘熙然跑遍了整个三院,尴尬的事情出现了——从副院长到不起眼的小护士,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我们!当我们把记者证展示了一个遍之后,连保安看我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再继续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我打算先去别的地方找找线索。正在离开时,在走廊里又看到了李想。他扶着墙,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伐,努力避免触动到自己腰部的伤口。

我连忙走过去扶住他:「当心……你怎么不喊护士帮忙啊?」

李想尴尬地一笑:「刚上厕所去了,护士都是女的,不太方便。」

我一路送李想回到病房,叮嘱他有什么线索及时联系我,便带着刘熙然离开了医院。走出大门,刘熙然停下脚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我关心地问。

「他刚才去的那个方向,好像不是厕所唉……」刘熙然皱起眉头,有点想不通。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医院的地形,那个方向确实不是厕所,而是……

太平间。

虽然医院方面不接受采访,但报道也不能就这么停滞下去。起码我们还有最后一条线索——故事里的那个割肾女小菲。

我又回到了酒仰酒吧,此时夜色已经降临,正是酒吧里热闹的时候,不管卡座还是吧台,都坐满了寻找欢乐的男男女女。

刘熙然似乎是第一次来酒吧,兴奋得小脸通红。我努力拽着她,才没有让某些不怀好意的油腻男占了她的便宜。来到吧台,我把刘熙然按到座椅上,朝酒保打了个响指。

穿着白衬衫的酒保潇洒地转身,看着我边上一脸乖巧的刘熙然,露出了然之色,朝我挤挤眼睛:「长岛冰茶还是丛林果汁?」

这两种都是出名的「失身酒」,外表绚丽口感甜润,但度数高且后劲极大,很多第一次来酒吧的女孩都把它当成饮料,但一杯下肚就……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刘熙然,她懵懵懂懂似乎并没听懂,这才松了一口气,瞪了酒保一眼:「两杯冰水!」

酒保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板着脸:「最低消费八十,谢谢。」

我招招手,待他凑过头来,低声道:「我是阿强的朋友,问你个事。有个叫小菲的女孩,短头发大眼睛,你见过没有?」

听到「阿强」这个名字,酒保的表情微不可察地一滞,随之变成了僵硬中带着讨好的笑容:「原来是强老总的朋友。」

他随后又变成了苦笑:「最近好几波人来找这个叫小菲的了,可我真的没见过啊。现在怎么连条……咳,你们也要找了?」

我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问道:「还有什么人在找她?」

酒保努努嘴,示意我朝后门看。我扭过头,一副与现场格格不入的画面出现了。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后门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看到每个从面前经过的人都上前询问。他穿着泛白的军大衣,一条牛仔裤上已经有了好几个破洞。看起来,男子的头发好久没有洗过,满是油腻与灰尘。这样的打扮,我往往是在工地上才会见到。

我还没来得及动作,刘熙然已经好奇地走了过去。男子立刻凑上来,递上一张照片:「你见过我姑娘吗?」

我紧随熙然,和她一起看向照片,上面是个瘦削的女孩,约莫二十多岁,短发大眼,衣着朴素。女孩长得很清秀,但双眼无神,似乎拍摄的时候并没有看向镜头,而是在想着什么别的事。

虽然没问,但我几乎立刻确定了,这就是我要找的小菲!

果然,下一秒男子哽咽着说:「我姑娘小菲,说和朋友出来玩……已经十天没回家了。」

「你别急,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我冲刘熙然使个眼色,带着中年男子走出了酒吧。

中年男子叫葛立功,带着女儿葛菲在城里打工,就在附近的一家建筑工地上。十天前,葛菲和父亲说她要和朋友出去玩,葛立功也没有在意。但那天晚上出去后,葛菲却再也没有回来。

我和刘熙然对视一眼,试探着问:「你女儿平时性格如何?我听说过一件事儿……」

我将李想的故事告诉了葛立功,并着重强调故事里那个叫小菲的女孩。

谁曾想,葛立功一听就拍案而起,满脸压抑不住的怒火:「哪个混蛋给我女儿泼脏水?我要讨个说法!」

刘熙然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叔,你怎么肯定你女儿不会做这种事啊?」

葛立功捏紧拳头,咬牙说:「我女儿是个憨子,小时候撞过脑袋,智力只有九岁!所以我才连出来打工都带着她。」

什么?我当时就傻了眼。

一个用美人计勾引猎物、精通外科手术的割肾女魔头,是个智力只有九岁的智障?

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显然,葛立功不可能拿自己失踪十天的女儿和我们开玩笑,他听说李想在几天前还见过自己的女儿后,请求我们带他见李想一面。

而我此时也想再找李想当面询问一番,他那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几乎已经没有哪怕一点能让人相信了。

但当我们到达医院时,却在那间病房扑了个空。上午还躺着病患的病床上,此刻却空无一人,床被都叠得好好的,似乎许久不曾用过的样子。

询问一位路过的护士,她似乎比我还要惊讶:「李想?他今天下午就出院了,你们是他朋友吗?那得帮我劝劝他,他的伤口还没恢复好呢。」

我愣了几秒,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个李想有问题!

我立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阿强,问你件事,关于那个割肾的案子……什么?你们没接到过报案?我现在就去公安局找你!」

阿强也就是酒保口中的「强老总」,是我在警察部门的熟人。摘取器官属于重案,如果有人报案绝对会立刻上报到市局,而阿强却根本没有听说过。这说明,李想根本就没有报警!

被人割肾却不报警,再加上小菲的失踪,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一下子就超越了都市传说的级别。

带上刘熙然和葛立功,我们赶到了市公安局,门口早早地就候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件藏青色外套,中等身材、皮肤偏黑,看上去四十左右,看到我就迎了过来。

「这是我本家远房堂兄弟沈司强,刑警大队重案中队的中队长。」我简要地介绍了一下。没错,这位远房亲戚是我最大的线人,也是我许多一手情报的出处,我能写出那么多快狠准的报道、在报社混得如鱼得水,沈司强可谓功不可没。

我话音刚落,沈司强却一把拽住了葛立功:「葛大叔,你跑哪儿去了?我们找你一天了!」

葛立功眼中露出希冀的神采:「我姑娘找到了?」

沈司强脸色一僵:「这个……找是找到了,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在市局的刑事技术鉴定中心,我们见到了小菲……的尸体。

尸体全身赤裸着,脸被头发遮住,躯干上有好几个狭长的刀口,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葛立功踉跄着走过去,拨开头发看了看尸体的脸,悲痛万分地瘫倒在地上。

沈司强说,他们在郊区的一家废弃变电站的机井里找到了小菲的尸体,双肾、一肝、一脾、一胰腺共 5 个器官被手术摘除,目前还没有找到。

「最关键的是,」沈司强坚毅的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法医鉴定小菲是被勒颈致机械性窒息死亡,且头部有被钝器重击的痕迹。」

「也就是说,」他叹了口气,「小菲是先被人谋杀,然后取下了全身的器官。」

我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把李想的事情告诉了沈司强。

他的表情也立刻凝重起来:「小菲的死亡时间是十天前,李想声称被小菲割肾却是在三天前的晚上……他在说谎!」

「可是,如果他有问题,他为什么要把小菲这个名字告诉我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我有些想不通。

「是啊,我要是他根本就不会去网上发帖。而且他是确确实实少了一个肾,这可做不得假。」刘熙然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沈司强当机立断,带着人手去调查李想的背景,同时下令全市布控,寻找他的行踪。

很快,初步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本市根本没有叫李想的青年。全省范围内有 7 个相似对象,技术部门正在进一步甄别中。

刑侦机关一旦开动,我这种小记者立刻就没了用武之地,只好和刘熙然一起安慰情绪崩溃的葛立功。

葛立功瘫坐了好一会儿,才稍微缓过来一些。他眼角带泪,开始低声地嘀咕,也不知是在和我们说话,还是说给自己听。

「那天小菲回来说被人打了,手里还攥着十块钱。我看她脖子上有被勒红的痕迹,以为是抢钱……可怎么又多了十块钱回来呢?我也没在意……」

「那天她肯定是被人拽去抽血了,做配型……他们已经动手了啊……我真是混蛋,居然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又过了两天,小菲就不见了……天杀的混蛋,一定是找到了买家,这就下了毒手……」

我听着葛立功萧索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刘熙然心软,已经扭头抽泣起来。

四处打工,把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女儿养到这么大,其中经历了多少辛酸?可现在却突然遭遇这样的事,何其残忍?

我毕竟当了多年记者,人间苦难见得多了,一时感慨过后,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在小菲受害的整件事中,李想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是性质相同的受害人,还是幕后黑手的一份子?他的肾是被谁割走,又为何留下线索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刘熙然就赶到市局,想要继续追踪事情的进展。直到中午,我才终于见到了沈司强,他双眼通红,显然是熬了一个通宵,直到现在才有喘息的间隙。

看到我们期盼的目光,他斟酌了片刻,应当是在判断哪些可以透露,哪些又应当保密。几分钟后,他终于说:「我们调阅了云朵酒店的监控录像。李想当晚是独自一人进入房间的,随后直到第二天早上被接走,也并没有第二人再次进入过。」

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难不成割肾女魔头是编造出来的?我不由得问出了声:「那他的肾难道是自己割的?」

沈司强摇摇头:「监控记录显示,李想登上救护车的时候,还神态如常,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也就是说,救护车到旅馆接走了健康的李想,两天后我们见到李想时已经缺少了肾脏……

李想的肾是在医院里被割掉的!

我立刻喊了出来:「阿强,三院的医生有问题!快去……」

沈司强白了我一眼:「还等你说?我们早就把控制住了几个嫌疑人,一会儿就要进行审讯了。」

「那,能不能……」我殷勤地给他倒了杯茶,「第一手线索还是通过我拿到的,我怎么也算当事人吧?」

「你啊,就利用我吧!」沈司强无奈地站起身子,「跟我来吧,但是只能旁听,不许提问。而且警方发布正式通报之前,不允许公开报道。」

「明白!」

「陈杰,第三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李想的器官移除手术是你做的吧?」

「对……我一时财迷心窍……」

「你知道这样做是违法犯罪吗?你好歹是个医生,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警官,李想是自愿的啊!他把肾卖了要换个新款的手机,我只是受人所托做个手术赚点外快而已。这……这最多算违规行医,没有犯罪吧?」

「那葛菲呢?她的死你又怎么解释!」

「什么?你们……你们知道了?」

「别废话,老实交代!」

「这个活是老阳给我的,他说自己在监狱和法院都有熟人。两周前他告诉我,监狱里有个死刑犯就要电刑了,已经做好了配型,到时候我可以直接过来取肾。十天前我和另外两个医生到了约定好的变电站,配合着把肾摘了。」

「葛菲明明是被人谋杀的!你作为外科医生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有怀疑,但老阳凶名在外,我不敢多问……手术的时候,那个女孩好像没死透,伸出手拽住了我的胳膊……我们几个都很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做完了。」

里面的审讯还在继续,我已经听不下去了,到走廊里点了一根烟,一口吸掉大半根。过了几分钟,沈司强也走了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陈杰提到的那个老阳……是什么人?」我哑着嗓子问。

沈司强给自己点上烟,吸了一口,说:「老阳是附近几个市县最大的器官贩子,早就在我们的黑名单上。但他一般都是作为掮客牵线收取佣金,不直接参与贩卖过程,再加上行踪隐秘,所以一直没有足够的证据将他捉拿归案。但这次……如果陈杰的供词是真的话,葛菲应该是被老阳故意杀害的,他应该是逃不掉了。」

「那陈杰呢?他会怎么样?」我追问道。

沈司强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他有器官移植手术的资质和正当手续,而且一口咬定了自己是被蒙蔽的,确实只能算作违规行医。或许会被吊销医师资格证吧,但如果没有更多的证据……恐怕会被无罪释放。」

「无罪释放?」我一下子激动起来,咬着牙低吼,「你没听出来吗?老阳只是要一颗肾,但小菲少了五个器官!这个陈杰,就是他妈的一个人渣!」

沈司强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

我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盯着他的眼睛:「你看看葛立功,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这话你敢和他说吗?丢失的器官在哪里?至少……至少让葛菲身体齐全地入土吧?」

沈司强吐出一口长气,向远处走去:「这件事只有抓到老阳才能解决,但他和陈杰从来只是单线联系,太狡猾了……我继续去追李想那条线。」

我将最后一截烟蒂吸尽,想要找个垃圾桶扔掉,扭头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刘熙然。她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但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们。

见我发现了她,刘熙然走近几步,伸出了手,掌心里是颗话梅糖:「吃吧,甜的。」

根据陈杰交代,李想也是通过老阳介绍来的,他并不是本地人,来东城市就是专门卖肾。按照约定,李想提前入住约定好的旅馆,陈杰则打通了医院的关系,私下将救护车开出,把李想接回医院并进行手术。

「为什么要开救护车?」我有些不解,「用私家车不是更隐秘吗?」

沈司强解释说:「根据陈杰的说法,三院的医疗资源是通过电脑系统进行分配的,如果要使用手术室、麻醉药品和病房床位,就必须按照流程走。只不过有了陈杰这个内鬼进行协调,就能成功将一起割肾手术掩盖在接诊伤员的假象之下。」

到现在,整个事件已经基本清晰了,唯一的疑点就是,李想为什么要把这个故事发到网上,并且对记者透露小菲这个名字呢?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从时间上看,李想虽然是三天前进行的手术,但考虑到产生卖肾意愿和寻找买家,老阳和李想产生联系的时间点,至少也在半个月之前,也就是说,他完全有可能与小菲产生交集,从而得知这个名字。」沈司强翻出手机日历,细细分析。

我顺着这个思路,略微有了些头绪:「那么李想的行为或许就有了解释……他是故意的,目的就是引起外界的注意,从而暴露小菲的死亡。」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无法直说,而选择用这种隐晦的方法暗示呢?再联想到我和刘熙然上门采访后,他当天下午就突然从医院消失,而他的身体条件根本不可能独自离开……答案呼之欲出。

李想的周围一直有人在监视,而我的采访不小心打草惊蛇,所以他们才立刻将李想转移走。而会这么做的,除了老阳,别无他人。

遗憾的是,警方调查了医院的监控,但并没有找到李想离开的踪迹。作为一家二级综合医院,三院每天进出的车流量极为庞大,如果挟持李想的人混在其中,确实能轻易地脱身。

现在,一切的线索又回到了原点——找到李想!

全市的警力都动员起来,但老阳和李想的踪迹依旧毫无头绪。沈司强说,从目前的情况推测,恐怕李想的安全都很难保证——他可能会变成下一个葛菲。

刘熙然看起来有些自责,她哽咽着问我:「如果我一开始不做这个报道,李想是不是就不会有危险?他毕竟只是卖肾,老阳监视他几天应该就会放他走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其实,这正是李想的选择。他完全可以等自己安全脱身后再报警,一样可以揭露老阳的罪行。他为什么要选择在自己还被控制的时候传出信息呢?」

「对啊,为什么?」刘熙然之前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惊讶地问。

「恐怕他就是希望警察能够通过追踪自己,来找到老阳,」我皱着眉头,「只是我和沈司强都没想明白,李想通过什么方式留下了线索,而线索又是什么?」

晚上,沈司强找到了我和刘熙然,眼神中满是疲惫:「我们锁定了李想的老家,当地警方进行了调查,李想已经一周没有出现过了。老阳和李想两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根本找不到。你那边呢?想到什么别的线索了吗?」

我摇摇头,我和李想的接触也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看到我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刘熙然怯生生地举起了手:「沈老师、沈警官,我有个想法。」

看我们点头示意,她有些紧张地说:「从下午沈老师和我说了他对李想的推测后,我就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我记得那天离开医院时,看到过李想从太平间的方向回来,那正好是我们采访他之后、老阳带走他之前。常理来说,没有人会往那种地方跑吧?会不会是他留下的线索呢?」

沈司强诧异地看向我,我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以为只是他对医院不熟悉走错了路,就没有提。」

沈司强一下子站起来,立刻打电话通知医院留守的警察搜查太平间。几分钟后,对面响起一个兴奋的声音:「手机!是李想的手机!」

李想把自己的手机藏在了太平间!真是太聪明了!老阳是做人体器官倒卖的,对太平间最熟悉不过,但正因如此,反而不会对那里太过在意,手机得以安全地保留下来。这就是灯下黑!

在李想的手机里,警方发现了一段录音,还有一些偷拍的照片和李想的备忘录。

根据这些内容来看,李想与小菲是在同一天进行的配型,他当时就起了疑惑——这个看起来有些呆傻的女孩,似乎不像是自愿卖肾,更像是被哄骗而来。因此,他偷看了小菲的配型数据,并开始刻意保留证据。

几天后,当他来到三院进行手术时,无意中看到了被摘取的心脏,标签上的配型数据,与小菲一模一样!他立刻就明白,小菲被杀害了!

但他也发现身边总有陌生人暗中监视,因此无法报警,甚至微信等聊天记录都被时刻监控着。就连他在网上发的帖子,都引起了老阳的盘问,由于透露信息不多,好不容易才搪塞过去。

似乎是因为情况紧急,内容到这里就戛然而止。这些证据足以将老阳送上法庭,但核心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李想和老阳两人,如今在哪里呢?

「从目前的信息看,这个李想心思缜密,步步为营,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沈司强沉吟道,「他应该也不会傻到为了留下一点证据就豁出自己的性命,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已经留下了足够的线索,能让我们找到他。」

沈司强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每一张照片、每一则短信都不放过。当他看到一个运动 app 时,眼睛突然一亮!

「你看,这里绑定了一个运动手环,带有 GPS 功能,」沈司强兴奋地说,「老阳文化水平不高,很可能把它当做普通的手表,说不定现在还被李想戴在身上!」

很快,警方的网络侦查部门根据 app 上绑定的设备编码,定位到了手环目前的位置——就在隔壁市的郊区!

沈司强立刻就带队出发了,之后的故事,是他后来转述给我的。

据说,那天重案中队所有干警全体出动,和隔壁市的同僚联合行动,连夜赶往郊区,果然在一间烂尾楼里找到了躲藏的老阳和他的两个同伙。

被发现的时候,老阳因为暴露的事情极为愤怒,已经联系好买家,要用同样的手段把李想解决掉——放在过去,他也只敢对小菲这种外地来的智力障碍患者动手,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就算失踪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而李想这种有复杂社会关系的普通人,老阳向来只做你情我愿的生意。

但他如今东窗事发,又怨恨李想,自然也就更加心狠手辣。眼看老阳就要行凶,沈司强果断下令行动,实施抓捕!

行动很顺利,老阳落网后,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李想在被挟持的路上遭受了一些虐待,伤口受到了一点感染,但一段时间的治疗后也病愈出院了。

「你是个英雄!」李想出院那天,我早早地站在门口接他,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那个时候你不害怕吗?」

李想羞涩地笑了笑:「当然怕。但那个女孩的命难道就算了吗?配型那天我和她说了话,她只会傻傻地笑,还叫我哥哥……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恐怕这辈子都没法睡上一个好觉了。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刘熙然眼里全是崇拜的目光,她忍不住插话:「那如果再有这样的机会,你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李想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刘熙然有些惊讶和失望。

「因为,我只剩最后一个肾了啊!」李想哈哈一笑,晃了晃手里的新手机,大步离开了。

对了,因为老阳落网,李想并没有拿到卖肾的那笔钱,他的手机,是用警方奖励的奖金买的。

带着刘熙然回到报社,我有些唏嘘,本来只是一次简单的报道,没想到会变成这么一个波诡云谲的故事。我指导刘熙然撰写好文章,刊发在了几天后的报纸版面上。

只是民众似乎更喜欢那个网上的传言,自发地传播开来,慢慢变得不可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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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传说:那片湖里,有横死之人找替身

都市怪谈:一个记者的「灵异」研究笔记

惊人院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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