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囚禁了天帝近百年」为开头写个故事?
我囚禁了天帝卿容近百年。
我掐着卿容的下巴,将我新煎好的药灌进他的嘴巴里。棕色的
药汁沾湿了他漂亮而淡的薄唇,别有一番美态。我舔了舔下
唇,低头吻他。
卿容没什么反应,只是等我松开后,冷冷地问:「给我喝了什
么?」
我放下药碗,轻轻一笑,「让你听话用的,还没试过,也不晓
得灵不灵。」
卿容那勾走我全部心魂的脸还是没什么表情,薄唇开合,「疯
子。」
我靠在床边解他衣衫,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他说得对。
我逗弄他,调戏他,不给他。床榻之上的他就不像刚才那般冷
淡了,像要把我生吞了似的。
【已完结,请放心食用~】
一、
我是一条金龙。
一条从千外之狱掉出来的,由于发育不良以至于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养出金灿灿龙鳞的戴罪之龙。
龙族实力强悍,从上古大战就可见一斑,六界都想着灭我龙族。虽没成功,但也让我们实力大减,被驱赶到了荒芜的千外之狱。
从千外之狱掉出来,我四处晃荡,还没吓死人,先被卿容碰到,他将我带回去,当个宠物养起来,待我十分好,甚至让我做了四象之一。
但是就算我发育不良,他也不能把我当成青龙啊!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龙性本淫,如斯美人日日将我抱在怀中,我早寻思着把他睡了。所以,等我养好了身子,我就将他囚禁了起来,一晃百年。
不过我终归大意了。
百年的时间足够我懈怠,特别是今日,我刚给他喂了药,以为他会言听计从,爱我成魔,他也装得的确像。
谁晓得,情到浓处,他修长而冰凉的手指轻轻地覆上了我的逆鳞,激得我脊背发麻。龙之逆鳞,触者杀之,古往今来,无一例外。逆鳞作为我们龙族唯一的弱点,虽然天下皆知,却无人敢碰,
也多亏我们龙族对逆鳞的看护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偏偏是卿容,即使我现在被他碰了逆鳞,有强烈的想要将他
拆之入腹的欲望,但我还是忍住了。
还不待我柔声劝他将手拿开,他竟微微使力,将我的逆鳞生生
拔了下来。
在我痛不欲生之际,在我鲜血淋漓之时,他一边抵弄我,一边
让我为他解了龙族禁术。
我攀着他的脖子气若游丝,「休想。」
卿容难得笑了笑,身下动作更狠,修长的手指开始对我的逆鳞
使力,似要将它毁了去,我心跳如雷,哑着声认输,「解!我
解!」
等我解了禁术,卿容一身神力归位,也没放过我,我哭着求
饶,他也不应。
等我没了力气趴在床上,他才穿上白袍,一副薄情寡欲的姿
态,将逆鳞扔在我身上,「养好身子,别来本座眼前晃。」
难为他竟然不杀我。
我又疼又累,趴在床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
二、
百年来,一无所获。
我以为把他囚在我身边,让他日日只能见我,什么也不能管,什么也不能想,会把他那双凉薄的眸子融化,能将我放进去呢。
我小心翼翼地将逆鳞粘回去,等它重新长起来还不知要多久。如今我甚虚弱,也不敢离开这处我自己开辟的龙谷,更别说去卿容面前晃。
恰好我也没什么心思找卿容了。
他待我好,所以我得逞了。
我待他好,所以他得逞了。
说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相爱的。实际上,就是我一个人单相思罢了。
一报还一报。
我们做龙的,还有一个特点——洒脱。得不到就算了,况且我还吃了那么大的亏,现在就连人类想杀我,都轻而易举。
伏沉摸到龙谷,看见了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我,惊讶至极,「乐晗,逆鳞怎么被人拔了?够丢脸啊!」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晦气玩意儿怎么来了?
我瞟了他一眼,「要你多嘴,你怎么来了?」
伏沉作为应龙一族的少主,实力不遑多说,惊才绝艳,可算是我们那辈的领头人物,他也是有当老大的潜力,带着小弟处处惹事,惹到我头上,被我一顿暴揍,揍了几回乖觉了,我两倒相熟起来。
伏沉倒了口水,笑眯眯的,显出几分妖媚,一点不符合他真身应龙的气派威严,「还是托你的福呢,受天帝宠爱,当上四象,天帝解了千外之狱的封印。」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惹人不快,我转过脸去不看他,「本来封印就是个摆设,咱们龙族只是不爱外出,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伏沉看我这样子直接笑出了声,凑过来摸我的头,「乐晗啊乐晗,你也有今天,我当然是来看你笑话的。」
我连让他滚的兴致都没有。
属实丢脸。
只听说男人死在女人身上,没听过女人死在男人身上。我被美色蛊惑,逆鳞都给人拔了,此事传出去,全龙族都该笑我。
我们龙族得天独厚,各个貌美俊秀,情人遍布六界,哪个不是多情种子?
唯独我,小小年纪就比较矜贵自持,不爱遍地留情,难得碰上卿容,却是这般下场。
三、
伏沉也算有一丁点儿龙性,看我动都不能动,也不出去拈花惹草了,就在龙谷住下,必要时照料一二。还真是新鲜,凭我对伏沉的了解,我以为要是我现在快死了,他都得在一旁嗑瓜子、泡美人才是。
这日,逆鳞正在朝我的身体里刺去,疼得我冷汗直冒,面色惨白。
逆鳞就像是我们龙族裸露在外的心脏,它要逆着所有鳞片长回去,浑身龙鳞自然都仿佛要被拔去,勉强刺进皮肉深处就开始勾连心脏和筋脉,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地沸腾,将我里头烧得一塌糊涂,筋脉寸寸碾碎又慢慢开始根根勾连附上逆鳞,简直生不如死。
我咬着牙没吭声,伏沉丢下杯子过来,朝我的逆鳞处点了点,放了一滴血。
疼痛缓了缓,我也能勉强说话,「多谢了。」
伏沉挑了挑眉,「新鲜啊,你也会说谢?」
这龙嘴里真是没半句好话。
还没等我刺他,门口出现一道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
我抬眼看到那个人时,才发现,逆鳞长回去的疼不算疼,心里那个疼才叫人难挨。
卿容走进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和伏沉。
伏沉开始阴阳怪气,「哟,陛下来找我家晗晗干什么呀?我们每条龙身上可只有一片逆鳞。」
不是伏沉护短,是龙族都护短。我又看伏沉顺眼了些。
卿容没理他,像是看不见他人,又听不见他声,径直走到我面前坐下,抚了抚我汗湿的长发。
他还没开口,我就先问了,「陛下不是让我别去你眼前晃吗?怎么自己又寻来了?可是后悔了?」
我白着脸色笑了笑。
卿容恰如其分地展示了什么叫物尽其用。「今天是你逆鳞刺骨的日子,我便来看看,再过七日该就养好了吧?」我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卿容继而道,「既为四象,该去镇守东方。」
原来是要找我做事的,辟邪恶,调阴阳。
我点了点头,「应该的,我们做龙的还是有责任心的,陛下请回吧。」说完我就转过头不再看他。
不晓得怎么,感觉脊背凉了凉,我没听见动静,就晓得卿容在身后盯着我,许是这么些年没在我这受过冷遇。
伏沉很是时候地打破了这份沉闷,「陛下可不能赶鸭子上架,我家晗晗身体不好,我可是很心疼的,如今东方暴乱,也是因为她神力不稳。」
卿容开口,声音极冷,「你是?」伏沉笑了笑,有些妖艳,「哎呀,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晗晗的
情哥哥。」这人在挑事吧?!卿容要是发怒了,得把我俩一起
剁了,我现在重伤,根本任人鱼肉啊。
卿容嗤笑一声,抬步就走。
等人没了踪迹,我才呵他,「你他妈什么时候是我情哥哥
了?」
伏沉白了我一眼,倒很是有风情,「我还不高兴你做我情妹妹
呢,给你撑撑场面,你个小孩懂个屁。」
我冷哼一声,「我是不懂。」
伏沉靠过来跟我讲他的情场心经,面色得意扬扬,「天帝那厮
若不喜欢你,我伏沉两个字倒着写!我就是叫他难受难受。」
我听这话来了兴致,笑道,「拔我逆鳞叫喜欢我?」
伏沉又白了我一眼,「你别喜欢他不就成了。」
空有皮囊的卿容,我本就不打算再喜欢他了。我没理他,伏沉
这人说话没头没脑。我就奇了怪了,这人小时候挺聪明又阴损
一玩意儿啊,怎么女人泡多了,把脑子泡丢了?
四、
躺在榻中如同废人般过了四十九日,我的逆鳞可算长回去了,
我一边拿起一旁的剑准备出门,一边对伏沉说:「我该去东方
平乱了,你回千外之狱吧,多谢了。」伏沉跟我一道朝外走,「你都不喜欢他了,何必替他当牛做
马?」
我皱了皱眉,「一码归一码,你给我滚蛋吧。」
伏沉这厮叽叽歪歪地说我太凶,怪不得没人要。
我路过东海降下云头看了看水中的倒影,长这么漂亮,会没人
要?放屁!过些日子就领个娇娇儿回去给他们看看。
可惜美人没遇到,四窜的邪祟倒是把我忙得脚不沾地。
终于东方归于平静,我又连忙去天庭述职。
天庭里的宫娥纷纷与我见礼,我摆摆手拉了一个,「陛下在何
处?」
听她说卿容正在浮玉池沐浴,我抬脚就去。我们龙族可不讲究
什么君子非礼勿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刚一进去就见薄雾蒙蒙间,卿容半阖着狭长的眸子倚在里头,
一身冰肌玉骨甚是勾人。
我稳住心神,「陛下,我已经平乱东方了。」
卿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似乎没打算与我多言。待着也尴尬,
我要走,却见一旁他的衣衫中有一件金鳞小甲——那是我褪鳞
掺玄火与原玉做的龙鳞甲,乃是上好的宝物。这东西珍贵且私密。龙族向来滥情,根本不可能将自己的龙鳞
送与别人,若是送了,那二人是何等关系,也就不言而喻了。
纵然再不合适,我还是开口了,指着那个龙鳞甲,「陛下,天
庭珍贵之物甚多。这东西,我想要回来。」
卿容听了我的话,终于睁开眸子,里头漆黑一片,「你再说一
遍?」
我抿唇皱眉,「这是我的龙鳞,全是我的气息,你留着不合
适。」
卿容笑了笑,果真极美,以致我微微晃神,「谁留着合适?你
的情哥哥?」
他捏了个诀将衣衫穿戴好,走到我面前。
我笑着看他,有些讽刺,「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可别逗我发
笑。」
卿容瞥了我一眼,没说话,丢下我就往外走。
我死皮赖脸地跟着。
其实,四象都住在天庭,当初是我绑走了卿容,住在下界。
我没有自己宫殿,从被捡回来开始,我就与卿容住在一处,是
以此刻也该提一提,「陛下,我再住你的宫殿怕是不合适,不
如差人拨座宫殿给我。」
卿容步子顿住,偏过身子低头看了我一眼,那修长的手指一点,指了一处金殿,「就那吧。」
离他可真近,不过我也不在意,我点了点头飞身过去,懒得与他寒暄。毕竟龙鳞甲也没要回来,我心里烦得很。
五、
四象乃是四方之神掌四方神器,镇守四方天地安宁,监察诸神,相生相克,相互制衡。
东青龙,掌东乙青木;南朱雀,掌南明离火;西白虎,掌西庚锐金;北玄武,掌北水玄元。
听起来很忙,但其实很闲,只要我们四象好好的,四方便好好的;我们不好了,四方便不好,我们就得去收拾烂摊子。所以四象很闲,闲的目的就是为了好好的,让自己不必忙碌。
我待在自己的宫殿里吃葡萄、喝酒又看话本子,属实快哉。
不过有个让我不大爽利的人来了,我挑眉看着伏沉,又瞟到他身后跟了个漂亮少年,「你来干吗?」
伏沉笑着拉出那小美人,「给你送个情弟弟。」
我扔了书骂他,「你有病?把人家小孩拐来干吗?」真是没事给我找事。
伏沉被我骂得黑了脸色,还没吭声,那小孩倒是说话了,声音清清又轻轻,还带着一丝奶声奶气,怪好听的,「姐姐,我是自己要来的。」
我毕竟是条龙,不太能克制美色的诱惑,笑问,「小弟弟你是
哪个?怎么来我这处?」
小孩脸色有些红,「我是乐茗。」
我眯了眯眸子。
龙族好斗,千外之狱极乱,我昔年救过一条没名没姓的紫金应
龙,闲来无聊养了段日子,还送了个名,原来就是这小孩。
「来报恩的?」
乐茗摇摇头,「来求欢的。」
我听了忍不住大笑,不愧是我龙族的孩子,够直接。
「好啊。」
我把碍眼的伏沉赶走,这人一步三回头,眸色深深,「好好对
人家小孩,别这么个绝色送上门不会招待。」
我一把将门甩上,将他关在门外不再理会这碍事的玩意儿,然
后把乐茗喊到我的榻上,把书揣进他手里,搂着他的腰,
「念,念得我喜欢了,我就同意。」
同意什么,想来也不必我说。
乐茗轻轻嗯了一声,翻开书,脸色变红,支支吾吾。
我笑着说:「不念就回去。」
乐茗的身子一僵,眼底闪过一些情绪,开始念了起来,声音跟水似的沾人,把这情色话本念得更为生动撩人。
我伸手解开乐茗腰带,边解边笑,「念得我很喜欢。」
这般说着,乐茗漂亮精致的锁骨和肩头已经露出,我支起身子吻他,小孩轻轻地喘。我带着他的手解我的裙装,衣衫半褪,乐茗红着眼将薄唇在我身上游走,一个劲儿地叫姐姐,叫得我很是情动。
可惜,总有人坏我的好事。
寝殿的门被甩开,我眯着眸子抬眼看过去,就见面色漆黑的卿容,周身冷得要命。一方面我心中起了被打断的怒意;一方面看他这样,我又隐隐觉得爽快。
卿容眨眼的工夫就出现在我面前,目眦欲裂,声音极哑,「乐晗。」
他只是叫了我的名字就顿住,仿佛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伸手拉过被子盖住乐茗,低头亲了亲小孩,哄他,「乖,先睡着。」我这话刚落,卿容就拎着我后衣领,瞬间把我带到了他的宫殿。
等我回过神要挣扎,他又将我放开,我边整理凌乱的衣衫边问,「陛下在做什么?」卿容一把掐住我的下巴,叫我直视他,「你胆子怎么这么
大?」
我笑出了声,颇具嘲讽意味,「卿容啊卿容,你知道你现在这
样叫什么吗?你这叫,贱。」
卿容呼吸重了重,微微勾唇,笑得比我还讽刺,甚至有些阴
森,「嗯。」
我怔于他承认了,他却已经松开掐着我下巴的手,一把将我抱
入床榻,我看他要俯身过来,抬脚踩住他胸口,「你敢!」
卿容一把握住我的脚踝,靠近我,摸了摸我的逆鳞,「不疼
了?」
我怒上心头,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刺痛,眯着眼睛看他,「还要
再拔一次?」
卿容笑了笑,「舍不得了。」
我使力挣开他的禁锢,」现在说这话,你恶不恶心?」
卿容手上一空,倒是解释起来了,「当时的确舍得。」
我懂。我囚禁他百年,以喜欢的名义折碎他一身傲骨,可我们
龙族,天生不会爱人,就像他也不会。
我没再理他,爬起来就要走,卿容却一把搂住我的腰,「留在
这里,不要不乖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我与卿容之间,他想要我乖,我想要他乖。谁都要当那个把主动权握在手心里的人。
我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说出的话略带笑意,以致我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身子顺着我的动作变软,好像很温顺,「陛下快些放开吧,乐茗还在榻中等我呢。」
他僵住,似要将我捏碎。
我承认我是故意的,没什么理由,只觉得戏弄他很有趣。可我没想到卿容竟然求我,「别这样,好不好?」这就叫我既意外,又兴奋了。
虽说也算不得求,可卿容第一次态度这么绵软,明明气急,又压着性子说好话,真叫我新鲜。
我转身搂住他的脖子,红唇靠近他的耳畔,蛊惑道:「你在求我?」
卿容的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嗯。」声音哑而沉。
我奖励地吻了吻他的耳尖,松开他,「不行,你的祈求又算个什么东西?」
我退开半步,就晓得卿容忍不住了,这人本就不是好性子。
他神力外露,只施于我一人,像是要我跪下,可是我是龙啊,最善战了。
我眯着眼睛从背后抽出龙脊微微使力,龙脊上就生满了密密麻麻的骨刺,二话不说就朝卿容抽去。
卿容黑着脸让开,那一身压人的神力变得更为凝实,我动作不由得僵硬了一些,他不怕疼似的抓住我那长满骨刺的龙脊,我看着鲜血从他手中渗出,心里不由得一紧,但心下更为疯狂地促使骨刺倒生,扎进他的骨头里。
这根本不及我逆鳞被拔又重新长好所受苦痛万一。
我狠狠抽出龙脊,看着他手上被划开的极深的口子,看着里头的森森白骨,转身就要走。
卿容却抽出腰带将我的脚踝死死缠住,我跪倒在地,膝盖骨砸在玉石地面上,有些疼。我反手用龙脊划断他的腰带,扭头骂他,「找死。」话音没落,我就扑杀过去,而卿容下手自然也不轻。
不过卿容不用武器,而我却用着天下最锋利的龙脊,自然是将这人满身鲜血地丢在殿中,忍着身上的暗伤离开,呵,休想拦我。
六、
回到自己的宫殿,看着乐茗衣衫整齐地立在那儿,我倒是兴致不高了。
乐茗上前一把扶住我,「姐姐怎么了?」
我笑了笑,「可是为了你特地跑回来的,快些给我倒些水喝。」
乐茗听我这么说,倒是红了红脸,看上去有些可爱。我接过水解了渴,就坐了下来。
小孩再美,被打断我也就失了兴致。伏沉爱说我不像龙族,怀疑我其实是只凤凰。当时我一巴掌扇他脸上,谁要像那群倒霉玩意儿。
「你要在我这儿待多久?」我扣了扣桌面,随意问道。
小孩眼尾有些红,似被我欺负了,「姐姐因为那个人,要赶我走吗?」
我突然发现,这小孩也是倒霉玩意儿,怎么这么娇气呢,我不就随口一问吗?我也就意思意思地哄了哄,「没有的事,我就问问。」
乐茗看着我,「姐姐,我什么都会。」
「那随便你吧。」
我其实对卿容以外的人还是很正经的,是以我心里虽然想调侃他,还是忍住了。其实我不缺人,我们龙族都比较随性,糙也能过,精致也能过。
七、
乐茗我是不得不夸他一声贤惠。
我是一条比较随性的龙,但极重口腹之欲。乐茗恰好能烧得一手好菜,我吃得开心,难得心里念起了伏沉的好,多亏他懂事把乐茗送过来。
不过呢,比较扫兴的是卿容又来了。
我也没放下筷子,还特地给乐茗夹了一块肉,哄他多吃些,长点肉,手感好,「好孩子,这可是凤凰肉,除了我这处,你便是哪儿也吃不到了,快些尝尝吧,壮阳。」
乐茗耳尖通红,随我一道忽视卿容,还挺有气魄的,只是说的话奶声奶气的,「谢谢姐姐……不用壮阳的。」他最后五个字虽然轻,还是被我听到了,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准备调侃他,却被卿容不识好歹地打断。
卿容冷着脸看我,声音也冷,「本座找你有事。」
有事可以,我这人还是公私分明的,一码归一码,我点点头看他,「陛下您说便是,臣听着。」
我虽然表情真诚,但说话还是膈应人的,毕竟天庭虽然有阶级,但也没有那么君臣分明,我们是不大自称臣的。
我还是对这厮有怨气,谁叫他那日用神力压我。
果不其然卿容顿了顿,神色更难看,「凤族内乱,有异常,你随本座私下去探看。」
我嗤笑一声,「陛下你公权私用吧?去凤族你找尤迦呀。」放着好好的朱雀不用,来烦我一条龙。
卿容竟然没反驳我,看上去还有一些落寞的味道,竟轻轻「嗯」了一声。
我指了指从卿容进来就没说话的乐茗,「反正陛下都公权私用了,我也想请陛下行个方便,要去凤族的地盘,可以,乐茗我得带着,不然还请劳烦尤迦吧。」
卿容一直盯着我,似要将我盯穿了,声音极哑,「好。」
这话落下,他就走了,竟有些急。
我其实没料到他会同意,因为我不是很想去,可看他这副委屈死了的模样,我倒有些兴奋。
还没等我回味,乐茗轻轻出声,「姐姐为何一定要带我去?」
我偏头看他,发现他神色不太好,「留你看家不成?我本没想去,谁知道他答应了,就带你出去晃晃呗,闷着也是闷着,要不然你去找伏沉去,反正也是他带来的,你俩应该挺熟吧?」
小孩听我这么说,先是顿了顿,嗫嚅着说了句「不熟」,又甜甜地笑了起来,说要和我一起去,像个奶包子,怪可爱的。
我忍不住逗他,「小心我告诉伏沉,你这算恩将仇报吧?他把你带到我这儿来,你可就直接翻脸不认人,厉害呀。」
乐茗脸色有些僵,似乎不知道怎么反驳,漂亮的眼睛微微垂着,没吭声,我倒也不好意思难为他,轻轻揉了揉他的头便作罢。八、
凤凰居于梧桐境,我们一行三人来时,这里已经一片战火燎原
的颓废情形。
我抬步要走,卿容一把拉住我,「小心些,这是南明离火。」
我心下一咯噔,尤迦的火怎么燃遍了梧桐境?怪不得不叫尤
迦。
「你该清楚,我非青龙,不掌木。」
卿容拉着我的手缓缓松开,我一脚踏进去,漫不经心地问他,
「既然知道梧桐境是这个情况,为什么不喊十瑾过来?」玄武
的北水玄元才能灭这南明离火吧。
乐茗随我一道进来,站在卿容的对面。我静静地看着卿容,乐
茗低着头踢那火苗玩,我伸手拉了他一把制止了他,小孩果然
乖乖的,又反手把我牵住,甜甜地笑着。
「他们都在这。」卿容微微偏开脸,不看我与乐茗。
他话虽少,我倒是听得出来,这凤族内乱,估摸着和尤迦、十
瑾脱不了干系。
怪不得喊我过来,我是四象之首,我不治他们谁治?
装模作样,我还真以为他假公济私,就想要我陪他。我冷哧一声,手指敲了敲乐茗的手背,「走了,进去。」说罢
我抬步往里头去,也不管卿容,乐茗自然是紧紧跟着我。
梧桐殿外,空无一人,寂静无声,有些许不同寻常。
我拉住乐茗,「在外面等我。」
乐茗低头看我,「姐姐……」有些委屈,有些不愿。
我轻轻摇摇头,柔声哄他,「乖一些吧,你年纪还小,龙族没
成年,实力太弱了,不要让我担心。」
乐茗身子僵住,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卿容冷着脸看着我们,与我一道入内,「这么快就喜欢那小孩
了?」
他问得讽刺而尖锐,我觉得好笑,但这事我也没有骗他的兴
致,「谈不上。」
卿容停下步子看我一眼,没说话。
我继续往前走,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怎么,后悔拔我逆
鳞了?」
卿容的声音传来,「不曾。」
区区二字,惹我心里怒意翻涌,我眯着眸子转身,揪住他的衣
领一把将他按在墙上,「你不悔?」我问得咬牙切齿。卿容笑着抬手顺了顺我的青丝,似乎极为开心,「嗯。」
我泄了气似的松开他,真没意思。
走到正殿,就看见尤迦一个人坐在凤族的王座上,那美艳异常
的脸上还有星星血迹,看上去有些阴郁,也有些无神。
他看见我们,眼皮子抬了抬,没说话。
我一道神力击过去,他也没让,吐出一口血,显得更为颓败。
卿容开口了,声音颇具威严,「尤迦,述罪。」卿容这句话施
了神力,是道真言,尤迦开始无意识地描述自己干了什么。
真是意外呀!
尤迦在凤族因为颜色有异而被排挤,纵然实力超群,还是受到
鄙视,唯有凤族的小公主离鸢待他极好。
尤迦尚且不知情为何物,又逢变故失去记忆,机缘巧合被卿容
点做了四象,前尘往事,如烟飘去。
尤迦不喜凤族却是刻在骨子里的,他未尝给凤族庇护,凤族醴
泉干涸,又晓得求尤迦无用,将离鸢献给十瑾求得北水玄元重
生醴泉。
十瑾这人洒脱,便留下离鸢承了凤族的祈求,却也当她可有可
无。过些年岁,就将人送回了凤族,意在还她自由,可凤族素
来要求忠贞。这事十瑾不知,离鸢也没说。
回了凤族,离鸢便被生祭。可巧就巧在,尤迦刚刚恢复记忆,
正赶往凤族的路上。
是以便有了这南明离火烧了梧桐境,凤族借求得的少许北水玄
元作挡,也以此强召十瑾。
尤迦杀红了眼,而十瑾不知为何,未曾反抗,被他刺穿琵琶
骨,吊在后殿,以南明离火炙烤。
事情讲完了,尤迦也好像失了生机。
我们龙比较冷感,没什么情绪,我瞥了他一眼,「你死了,南
方就完了。等卿容点到下一个朱雀再以死谢罪吧。做鸟的,负
点责任。」
卿容点不到下一个朱雀了。凤族,亡了。
尤迦再罪无可恕,也只能恕。
这么想着,卿容还挺憋屈的,我瞧他一眼,果然神色难看。
「放了十瑾。」卿容这回没用神力,只是平静地命令。
尤迦讽刺一笑,「不可能。」
怎么说呢,身为四象,还是唯一一只凤凰,卿容不能杀他。况
且尤迦对于不放十瑾这件事意志坚决,用真言也没用。卿容也不与他为难,牵着我就往后殿去。
九、
梧桐殿的后殿,十瑾被金色的锁链刺穿了琵琶骨,吊在那枯萎
的参天梧桐树上,身下,是南明离火。
火焰从他脚下一直张狂地铺洒开来,烧满整个后殿,将这烧得
寸草不生,一片暗红。
我看着脸色有些冷淡、一身玄衣的十瑾,突然觉得,他这副样
子很像当初被我囚在龙谷的卿容。我忍不住挑了挑眉。
十瑾微微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没说话,没反应,又低下头去,
好像被烧的人不是他。
「我看十瑾挺舒服的,就把他这么吊着得了。」我踢了踢石
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再这么烧下去,就不舒服了。」
北水玄元护他,跟南明离火相耗,但终有耗尽的时候。
这朱雀跟玄武大概脑子都有问题。
但唯有我这条不正宗的青龙能救。
我看了一眼卿容,在手心缓缓化出东乙青木,见他一时顿住,
面色不太好看。被南明离火困住,只有四象能将人救出来。郁越司战,根本就
不问事,只能我来。
我不是真青龙,不掌木,但做了四象,又有东乙青木,拿出
来,注定被南明离火烧得我心肝俱裂。
卿容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在意。
我也不在意,受伤而已。
我手中的东乙青木,擦着南明离火向十瑾伸去,瞬间被南明离
火烧得我脸色发白。疼痛从骨血中传来,这滋味比被拔逆鳞好
不了多少。
卿容见我摇摇欲坠,伸手扶住我,传了神力过来。
十瑾像个死人,也不配合我,我忍不住骂他,「你个死乌龟,
你自己想被烧死,还要拉我垫背?」
十瑾抬头看了我一眼,嗫嚅了一下,开始配合起我来。
大约半个时辰,我终于将这王八弄了出来。
我收了东乙青木,虚脱地跪在地上。
卿容弯下身子将我抱起来,看了一眼十瑾,「把尤迦带回
去。」
也不管十瑾什么反应,他抱着我就往外走。
走路的摇晃间,我疼得冷汗连连,抓住卿容的衣领,抬头看他,「你这么折腾我,还好意思纠缠我吗?」
还没等到卿容说话,我便昏了过去。
醒来就发现自己裸着身子躺在浮玉池中,卿容坐在一旁的榻上看书。
他见我醒了,放下书卷,蹲到我面前,捋了捋我的青丝,「好意思。」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回我在梧桐殿的问题。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翻过身去不再理他。
我化成了真身泡在浮玉池中睡觉,藏在灵脉深处的东乙青木一阵一阵的抽痛。我忍不住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看的卿容,「我龙族怎么了?」
如果不是龙族出了意外,东乙青木不会那么不安。
卿容抿了抿唇,垂着眸子看我,没什么情绪,「龙族暴乱,要压进天界。」
暴乱说的好听了,是造反。
我将自己的龙头沉进池子里吸一口水降降火气,才又浮上来,试图和卿容讲道理,「凤族已经灭了,龙族再灭有些不合适,陛下能否网开一面,等我伤养好了,自行去龙族为陛下解决忧心之事?」
卿容勾起了唇角,看起来有些蛊惑人心,「哪有什么不合适的。」
气得我龙须都飘了起来,「那你要怎么样!」
卿容蹲下身子,极其温柔地摸着我的龙须,有一下没一下地,仿佛在挑逗,「同本座重新开始,本座就考虑考虑。」
我抽回龙须,翻了个白眼,「做你的梦,顶多给你一个下跪的机会。」
卿容脸色一僵,咬着后槽牙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不太爽利地应了声「好」。
我盯着卿容离去的背影,心里总归慢慢平静下来,只要他答应我,龙族一定会没事的。
我如今是出不得这个池子的,除了卿容,根本见不到任何人,没有任何法子,突然想到当初伏沉在我逆鳞被拔之际滴了一滴精血给我,我探入逆鳞想借血脉之力联系伏沉,可不知为何,却犹如石沉大海。
伏沉怎么了?
算了,卿容已经答应我了,只要他愿意给龙族一个机会,便无事。
我们龙族的确天生不服管教,爱做上位者,但是在千外之狱那么多年,无人约束,自在惯了,并不觊觎权势,怎么突然造反?事出反常必有妖。
十、
终归是我太相信卿容了,或者说,我不信他又有什么法子。
伏沉气若游丝地趴在我面前,「乐晗,帮帮龙族……」这话音刚落,他就倒在了我面前,手中捏着的金色珠子也落了下来。
意识到龙族可能没了,我忍不住发出龙鸣声。
我化作人形,捡起那颗珠子。珠子刚到手里,我便忍不住战栗,浑身的龙鳞粘着血迹都剥落了下来,同一瞬间,密密麻麻的鳞片又重新生长出来再度隐进皮肤里。
我看到了透明的鳞片。
什么鬼?
这颗金珠竟然是我的蛋壳?我原来不是金龙,而是寥寥古籍中记载过的天阴烛龙。万龙朝拜,掌天地阴阳,生死乾坤。
藏在金珠中的画面一幕幕在我脑海中浮现。
龙族爆发了剧烈的争吵,杀戮、反叛开始,一步一步逼近天界。卿容迎战,一点也未曾心慈手软,再有白虎郁越相助,遍地尸骸,我看见卿容踩着我族人的头骨,站得高高的,神力外放,冰冷无情,一个不留。
伏沉受重伤跑了,来到我面前,堪堪把金珠给我,却也死了。死得这样容易,当初照顾被拔了逆鳞的我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人怎么就没了呢?
既掌生死乾坤,复活我族人何难,卿容,不要和我讲什么天地道义,我只知道,血债血偿!
明明这样想着,我却还是承受不住心口的巨大痛苦,分不清是灭族之痛,还是亲朋惨死之伤,抑或者对卿容那份恨之入骨又说不清楚的情感,总归我双眸生疼,流下眼泪来,低头一看砸出的竟然是血花。
我忍不住冷笑一声,就往外走。
好巧不巧,仇人相见。
卿容一身白色铠甲上还带着森森血迹,全是我龙族的气息,脸色略有些白,看见我他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瞧着。
我朝他笑了笑,「卿郎,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怎么毁了你的苍生,怎么复活我的族人,怎么带着他们杀进你的天庭,把你的手下一个个都吃了去。」
我歪头抽出龙脊朝他扑杀而去。
卿容看见我透明的龙脊眯了眯眼睛,只是愣神的一瞬,便被我狠狠抽上胸膛,血腥味四溢,这人倒退数丈。
我自然是要得寸进尺,再次抽过去,卿容捂着胸口堪堪避开,重剑出鞘,回击了我的攻势。
太弱了,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甚至是灵力,卿容都太弱了。
我觉醒,他大战受伤,我生平最烦胜之不武,缠住他纤细脖颈的龙脊慢慢松开收了回来。刚刚好像无意间打到他的左三肋骨了,卿容那处素来有恙,我眯着眼睛看了会,见他没什么异常,便不置一言,掠过他要走。
卿容两道修长的眉头蹙起,勉强伸出那只秀美修长的手拉我,我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子就将他拂开,一刻也不想看到他,瞬间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我只身来到魔界,看着坐在上头的老头,和气地笑了笑,「魔界借我用一用吧?」
「放肆!」魔尊伸手就朝我杀来,我自然是抬手就将他碾碎,看着魔界众人,「我只是借你们用一用,不想杀生,可以吗?」
看着抖成筛子的魔界众人,我勉强勾了勾唇,试图施放一个善意的笑容,可惜失败了。我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我去魔界后山化出真身,天地之间便都黑了下来,电闪雷鸣,乌云压顶,伸出龙爪抓下闪电,凝以灵力,画出一个泼天大阵,看着里头翻腾的血气和浓雾,我慢悠悠地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而被我安排出去的魔界的孩子们,也的确动作迅速,为我抓来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族,「好孩子,将他们放进阵中吧。」
我看着里头的人一个个化成一摊血水,忍不住挑了挑眉离开,而天际也开始慢慢裂出一个口子。
天险返生阵,每日放入六界生灵各九千九百九十九轮次九十九次,化成血水融入阵中,大阵即成。哦,毕竟是返生我整个龙族,自然要借一点天道,等我龙族复生之日,便是天道破裂之时,六界便会沦为炼狱。
天际的口子越来越大,我在魔宫里无聊地喝着酒,我以为卿容会来的,没想到先来的却是乐茗。
看着唯一一条龙,我手上的酒壶掉在了地上,撒进了黑色的织皮中,酸涩和喜悦充斥着我,我忍不住一把搂住乐茗,「你怎么还活着,还有其他人活着吗?」声音也忍不住哽咽。
乐茗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脊背,声音有些奶又有些温柔,「姐姐,我一直在天庭你的宫殿等你回来,现在外面太乱了,我才知道出事了。」
我听出了他的失落,抬起头笑,试图安慰他,「别难过,我会复活族人的。」我们龙族是有强烈的种族意识的。
乐茗垂下眸子笑了笑,遮住了我的眼睛,「姐姐不要那么苦,便是只有我们,也可以。」
不辛苦。
族人的气息终于将我安抚下来,先前夜夜被梦魇折磨,从没能入睡,如今乐茗来了,我才算有了困意,把小孩搂进怀里,搂得很紧,还好他还活着。
我的大阵完成一半的时候,卿容来了,彼时我正在喂小孩吃葡萄。看见卿容,恶从心起,我用牙齿轻轻咬住葡萄渡给小孩,看见他红红的耳尖,轻轻摸了摸,「陛下来此何事?」我偏头看着脸色漆黑的卿容,他眸子里翻滚着的浓重的怒意和妒火被我瞧得清清楚楚。
我忍不住轻笑一声,他卿容怎么敢生气,他的喜欢到底值几个钱啊?可笑!
卿容大约是看出了我的嘲讽之意,脸色白了白,「你要怎么样才能停止做那个阵。」
怎么样都不可能停止的,复活族人,势在必行。
但不影响我骗他,我亲了亲小孩的唇角,柔着声音哄他,「你去后头歇着好不好,我同天帝陛下聊些事。」
乐茗掐了掐我的手,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好」。
我看着乐茗消失的背影,这才把视线投到卿容身上,啧,他又急了,他配吗?
「你也知道,我是天阴烛龙,乐茗一个人根本没法子承受我,不如陛下来我魔宫为他分担分担?」我漫不经心地扣着指甲说着羞辱人的话。
卿容一个闪身靠近我,眯着眼睛掐着我的下巴,声音颇有些阴毒,「晗晗,你在说什么?」
我一个翻身就将他压进座中,掐着他的脖子,死死盯着他那双被嫉妒烧得面目全非的眼睛,「卿容,我叫你一声陛下是抬举你。是你在求我,你还跟我耍脾气?嗯?」
卿容狭长而内敛的眼皮子微微垂下来,把里头的野性全部遮住,「好。」
真乖。
我羞辱性地拍了拍他玉似的脸颊,将他放开,没什么情绪地叮嘱他,「不要叫我晗晗,我是让你分担乐茗的压力的,要学着他叫我姐姐,懂吗?」
果不其然,这人的呼吸重了些,但是却没什么反应。
我有些好笑地问他,「折辱你了?你想想,算上我在蛋里的时间,比你年长个几万岁都使得,叫声奶奶都可以,叫姐姐还辱没你了?」
卿容半抬起下巴就靠了过来,冰凉的吻落在了我的唇角,声音跟冷泉似的,又欲又勾人,「都听你的,姐姐。」
心跳忍不住变快,意识到这点的我不由得沉下了脸色,推开他,「你跟乐茗比还真是差远了,凑合着吧。」说罢便拂袖离开,把他一个人丢在殿中。
十一、
留下卿容,小孩自然是委屈了,我坐在他床边哄他,「我只是想折辱他而已,不要委屈了。」乐茗将脸埋在我的脖颈间,声音分外可怜,「姐姐也以为我会
信。」我略有些尴尬地揉着他的头发,等他气息变均匀了,我
便起身离开,谁知乐茗一把抓住我,就将我按入锦被之中,整
个人覆了过来。
我这才发现,小孩看着瘦弱,其实还挺沉。
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紧紧锁住我,里头盛满了我看不懂的情
绪,声音轻柔而蛊惑,「姐姐今晚不要走好不好?」
我颇为尴尬地使力将他推开,给他掖好被角,「别闹。」
乐茗第一次说了让我不高兴的话,他从来都不会有一点儿脾气
的,「姐姐和那个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心里还惦……」
我闭上眼睛,顺了顺气,沉声道:「乐茗。」
小孩果然红着眼睛停住,嘴角微微勾起,有了几许讽刺,而眼
神里那不加掩饰的嫉妒也第一次被我看见。
「我们龙族,哪有计较情谊的,况且我更愿意把你当弟弟。」
乐茗狭长的眼皮子阖上,晶莹的泪珠顺着他剔透的面颊滑落,
「我计较,我没想做你弟弟。」
我无法回应他,半伸出去要为他拭去眼泪的手又堪堪收回,看
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只留了一句话,「我和他不可能的,你
放心。」
大概是卿容的到来让乐茗受刺激了吧,今天才有些不乖,罢了。
关上门就看见卿容靠在墙边,我还没说话,卿容就带刺似的嘲讽我,「姐姐不留宿吗?」
我眯起眼睛笑,「卿郎毕竟今天第一天来,自然是要来宠幸你不是?」看着这人略红的耳尖我心里只觉得好笑,等会儿你就不会害羞了。
我攀着卿容的脖子就吻,这人没一会儿便反客为主,掐着我的腰,攻池掠地,将我带进隔壁,压入榻中。
情到浓时,这人埋首我的颈间,哑着声求我,「姐姐,给我好不好。」
听着他的声,我也是回过神来,指甲轻轻地划过他的脊骨,「好,都给你,阿茗。」
果不其然,卿容整个人僵住,唇色完全变白,漂亮的双眸里染着数不清的嫉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你叫我什么?」
卿容看着我的眼睛,终于意识到我用了障目术,大手一挥,他的脸从乐茗的脸变回了原来那张属于他自己的清冷而孤高的面容来,「你……喜欢他?」
我支着身子看他,「不然呢,扫兴。」说罢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卿容却一把拽过我的脚踝,将我压在身下,明明还是冷若冰霜的模样,说的话却分外可怜,「那我呢,姐姐?」
我一脚蹬开他,咯咯地笑起来,「你?也就叫的两声姐姐好听。」
说罢也不管这人脸色有多差,慢悠悠荡了出去。
我就是要让他疼,让他受尽屈辱,再让他知道,谁,他都救不了。
我隔三差五地让卿容难堪,这日他总算忍不住问了一句,「姐姐怎么样才能原谅我?」我有些疑惑地回头,「你不是来求我放了你的天下苍生吗?怎么变成要我原谅你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哦。」
卿容垂下眸子,漂亮的薄唇微微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但我模模糊糊看出他说的好像是「不用你放了苍生」。
我忍不住笑了笑,真是眼花了,我可没听说过比卿容还敬业的天帝。
龙族复生在即,卿容却丝毫不急,我忍不住心有疑虑,卿容此人智多近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这不合常理,为什么还不提?
他不提,我却是忍不住要问,「你怎么还不让我收了天险返生阵?」
卿容唇角勾了勾,显出几分不属于他的脆弱的美态,「我跪下来求姐姐,姐姐大约眼皮子也不会抬一下吧?」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支着下巴看他,「既然知道我是耍你的,你做什么还要过来给我折辱,一点都不像你。」
卿容面色僵了僵,低垂着眉眼,鸦羽似的睫毛在他玉白的脸上投下一层阴影,他声音很轻,却还是被我听了去,「我也不知道啊。」
无奈,认命,悲切和一丝不甘。听得我心里酸涩至极,是以冷嘲,「那你可真是贱呢。」果然这人脸色又白了几分,我却竟然不觉得痛快。
我腾的爬起来不再看他,闪身去了后山,看着那死气沉沉的大阵,刺鼻的血腥味蔓延,令人作呕,而天际的口子已经破到无法忽视,漆黑一片,魔界这一片有我护着,尚且安宁,其他地方,大约尸横遍野了吧。
忍不住有些烦躁,我龙族虽然并不心怀苍生,但也谈不上喜好杀戮,自己这番作为自然是心有不快,却又不想改。
十二、
今天再将鬼族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怨鬼投入,九十九次轮回便就结束了,天险返生阵也算是完成了,我龙族的孩儿们就会回来了。我看着这些怨鬼一个个进入,里头万龙的雏形渐渐显映出来,冲天怨气的龙鸣声震裂耳膜,天际的口子开到最大,流火乱飞,邪崇四窜,末日之象。
我静静地站在外头看着,而乐茗自然站在我身边,当最后一只鬼要被推进去的时候,我抬手制止,看了一眼乐茗,「救活他们好吗?」
我想问问这个在千外之狱被欺凌的孩子。
乐茗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不知怎么,最后垂下了眸子,声音
很轻,「我什么都不在意,只要和姐姐在一起就好,姐姐顺从
本心就好。」
本心?我不想四目望去无一同族,不想六界生灵涂炭,但又不
想卿容守护的东西还好端端地存在着。他在意的东西,我想一
一摧毁,以报灭族之仇。
「推进去吧。」
那日我说的话,我必要一一践行。
万龙同生,龙鸣冲破云霄,这便是我的孩儿们。
逆鳞处隐隐约约有些说不出的刺痛,我皱眉摸了摸,刺痛感又
消失。
「参见吾主。」
我虽没有刻意释放威压,但他们复生那一刻极为脆弱,是以还
是忍不住统统跪伏在地。
有一个人没有跪下。
伏沉。
他一身玄衣站在那,修长挺拔,虽站得有些勉强,我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伏沉素来有傲骨,我虽觉醒,却也没想过要他跪,冲他笑了笑,「喂,带孩儿们去天庭饱餐一顿吧。」
伏沉抬起眼皮子朝我笑,还是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样子,「好啊,还真是饿了。」
让龙族的人都先往天庭压去,我则一人进了魔宫找到坐在床边的卿容,「我都要杀进天庭了,你还坐着呢?」
卿容回头看我,满脸笑意,「我欠你阖族性命,现在他们回来了。」
说的好像他们回来我就不恨你似的,可笑,是我自己救活的。
卿容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姐姐虽是天阴烛龙,但我想破坏大阵却有的是法子。」
听他说话那么猖狂,我忍不住眯起了眸子,他却上前一把掐过我的腰就要带我出去,「姐姐同我去看看吧。」
人界、妖界、鬼界……我们一一走了一遭,极快,但却是满目疮痍,饿殍遍野,伏尸千里,天际破了那么大的口子,早就失去了颜色,一片黑暗。
我忍着心里的不痛快,偏头看他,「给我看这些做什么?」卿容低着头轻轻啄了啄我的唇角,「我守护的东西已经被姐姐
摧毁了,不要生气了。」
我一把推开他,龙威外泄,将他压跪在我面前,掐着他的脸恶
狠狠地问他,「生气?你也配?」
他那刺痛的眸光稍稍缓解了我被他刺激起来的怒火,我这才偏
开头。
却听见卿容说了一句,「他们是要杀你。」
他们?
我眯起眼睛看他,「谁要杀我?我的孩儿们?」
「嗯。」
「你以为我会信?」
「我何时骗过姐姐。」
我一下子哽住,没有。
卿容从不骗我。
我拎着卿容就往天庭去,两边果然打了起来,到处都是血,我
夹杂着龙威的声音响了起来,「伏沉。」
话音刚落,伏沉红着眼承受着我的巨大龙威站在我的面前,我
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当初杀来天庭,所为何事?」
伏沉没说话,被我的龙威压得骨裂声阵阵,我又施加了三分,却突然感觉到逆鳞处烧起来似的疼,而脚下也兴起了点点红光,随即而来的疼痛席卷全身,我忍不住瘫倒在地。
伏沉开口,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留在龙族的蛋壳开始异变,族人发现你是天阴烛龙,不想你现世,想在此之前杀了你。」
我闭上了眸子,这是什么道理。
我心心念念复活的,要杀我;我时时刻刻怨恨的,守护我。
「不过呢,要绞杀被天帝护着的天阴烛龙,实在太有难度了,所以不得不设了这番大计,好让你与天帝两败俱伤,也正好助我带领龙族一统六界。」伏沉还是笑着。
而我脚下被他布下的天阴绞杀阵红光大涨,配合当初他滴入我逆鳞的精血几乎要将我烧得理智全无。
我就说伏沉当初怎么那么好心呢,没想到不仅不是好心,还是心怀鬼胎。
我下意识地看向乐茗,伏沉自然察觉,「哦,乐茗自然是我的人。」
天阴烛龙之悲,天地失色,大战突止,我显出原形,所有人都盯着我琉璃透明的龙身看着,我垂着脑袋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乐茗和卿容自然同时向我扑来。
可是卿容好像那次真的被我伤得很重,一下子就被乐茗撞开,是以乐茗一人红着眼跪在我面前,「姐姐,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从来没有……」
他在解释,我明白,我不怪他,他的确也没有害过我。哭个什么劲?什么事儿都不敢做的奶包子,问他要不要复生族人还犹犹豫豫,难成大器!就这伏沉也敢送过来?
我还没说话,这小孩竟然拔了逆鳞揉碎在掌心拍上大阵,大阵有了一丝裂痕,伏沉第一时间就扑过来要维持大阵,我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借着这丝裂痕冲天而起脱离了大阵,一尾巴扫开伏沉,将小孩抓紧爪中。
「姐姐,我现在……很开心。」他有些虚弱地笑着,我忍不住掉了几滴泪珠子将他轻轻放在地上,轻轻吹了一口气过去为他护着周身心脉,小孩以后还是能活着的,虽然有些辛苦,总比死了强,「我知道了,睡觉!」
我看了一眼卿容。
你还是欠我。
卿容靠近我,笑着摸了摸我的龙须,跟那日在浮玉池一样,满是温柔,像最后的温柔,「没关系,不原谅便不原谅吧,姐姐开心就好。」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我说好了不原谅他的,一定不原谅。
也不会让他得偿所愿,他想以身祭天为我赎罪?他想告诉我一切,让我原谅他、缅怀他?做梦。
我偏偏要让他好好活着,活到天塌地陷。
我凝出一丝神力压在卿容身上,为他做了一道封印,让他永远也死不掉,谁都不能让他死,包括他自己。
卿容感受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自然是慌了,脸色惨白,摸着我龙须的手都脱力了,「姐姐要干什么?」
我轻轻喷了两口气将他喷开,明知故问。
我闭上眼睛,忍受着周身碎裂的痛苦,将神力尽数凝结,天际裂痕被捕,天险返生阵引发的所有亡灵尽数复生,六界流转。
吾乃天阴烛龙,掌天地阴阳,生死乾坤。
只是迷迷糊糊意识消散之际,我竟看到小孩自刎而来,卿容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宛如行尸走肉,死死盯着我与乐茗。双目通红,嫉恨、悲戚又绝望,在他的眼睛里写得清清楚楚。
我忍不住笑了笑,好吧,小孩要来陪我,便来陪我吧。
我悠悠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己巨大的身躯慢慢分解,疼得我竟然流出眼泪来,真的好疼。
突然,耳边响起猎猎风声,我勉力睁开双眼,就见卿容站在我眼前,那修长的手颤抖着要摸上我的眼皮,声音哽咽不已,「晗晗别走……不要。」
我微微动了动脑袋,抬头看他,他身后笼罩多时的黑云散去,潋滟天光尽数洒下,我透明的鳞片散进空中,在光线的折射下,好像晶蓝色的飞絮,美得无与伦比,令人窒息。
但是卿容比这末日之后、光明重生的景象还要美,一身玉白皮有些剔透,一双多情眸通红,一抹薄情唇惨无人色、破败不已。
万物新生,山川河流都被擦拭干净,荒原密林全部新生绿色,遍地白骨都慢慢长出血肉,恶鬼邪崇都各归各所。
只有他,仿佛被吞噬了灵魂,每一刻都在死去。
我喷了一口气,他的身子就晃了晃,雪白的衣袍也飘了飘,看起来脆弱凄清,「说了要叫姐姐的。」
卿容狭长的眼皮微微垂下,那比我鳞片还要剔透的眼泪就这么默无声息地滑落,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卿容哭,天地该为之失色,「好……姐姐别走,求你。」
我伸出龙爪,刚想抓一抓他的青丝,龙爪也开始散去了,忍不住低下眼睛不看他,「这哪是我能控制的。」
这人一下子撑在我的上唇两侧,就这么俯下身子吻我,有些涩人的晶莹滴进了我的口中,他声音哑得好像从地狱飘过来,绝望而阴冷,「姐姐真狠,比我狠太多了。」
过奖过奖,我还没说出口,就这么散了,散了。
散尽天地的光尘绕着卿容转了转。这人却一片冰冷,不曾伸手,也不曾看,待我双眸失去焦距,只身散入山河时,他终于伸手了,嘴角还渗出森森血迹,把他那失去颜色的薄唇染得通红,看起来妖异不已。可惜,他什么也没抓到。
六界之中,仿若新生,天庭金殿重起,古钟长鸣;魔界穹顶泛紫,魔气缭绕;幽冥忘川顺流,恶鬼哀号;人界最美,北国飘雪,南国落雨。
龙谷中,卿容发丝银白,坐于庭中,素手烹茶,悄悄地去接落下的雨滴,可惜偏偏没有一滴落进他手中,就像那日散入山河的光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