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姐妹同心
姐妹同心
点到为止:浅虐人间小趴菜
宴会上,我那刚刚认祖归宗的私生女妹妹在炫光第三盘小蛋糕之后,失手打碎了价值百万的古董盘子。
她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我朝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这份投名状我收下了。
上层酒会上,我爸把他流落在外二十年的私生女带回来了。
这件事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反正我的钱她分不走,我也没有男人给她抢。
而且今天的酒会我才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可当她穿着格格不入的卫衣牛仔裤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我们算是旧相识了,她曾在我公司楼下的咖啡店打工,而我那段时间雷打不动一天两杯馥芮白。
「阿玉,这是你妹妹,汪胜楠。」
我笑盈盈地打断我爸的话,「我知道了,但今天这场合似乎不适合说家事,我舅舅还在那边等您过去说话呢。」
「好好,我这就过去」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女孩不耐烦地叮嘱,「别乱跑,好好跟着你姐姐。」
「陈总,你帮帮我。」
我爸才一转身,汪胜楠就开口向我求助。
我挑眉:「你说什么?」
汪胜楠十分平静的直视着我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勾了勾嘴唇:「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当我端着红酒杯回到人群中的时候,大家看我的目光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嘲讽有同情,但更多的是按耐不住想要吃瓜的眼神。
毕竟今天这场酒会是我舅舅特意为我举办的,他要当众宣布我从今天起正式继承了我母亲留下的所有遗产。
而这个节骨眼上我爸把私生女领回来,摆明了是要我难堪,更有要和陈家撕破脸的意思。
我爸这个人呢,说得体面些是个一表人才的寒门贵子,实际就是个生了副好皮相的凤凰男。
像我妈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当然是不可免俗的上演了一出有情饮水饱的戏码,然后在日复一日对一地鸡毛的婚姻绝望中郁郁而终。
我妈去世那年,我只有十六岁。
我外公和舅舅有远见,早就将我妈名下的财产做过公证,我妈临终前也留下一份遗嘱,在我二十四岁之前由舅舅替我打理这些资产。
我保持着大方得体的微笑应酬着宾客,时不时瞥一眼被我晾在原地的汪胜楠。她似乎是化悲愤为食欲,一块接一块的往嘴里塞蛋糕。
「陈玉你看,你这个卖咖啡的小妹妹是真有趣呢。」
我表弟陈程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我身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汪胜楠的方向。
话音未落,我就听见「砰——」的一声脆响,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刚刚还摆在宴会桌 C 位上的粉青釉瓷盘成了满地碎片,而汪胜楠的手还保持着端盘子的姿势。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很有趣。」
我爸几乎是一步蹿过去的,脸上写满了如丧考妣的哀痛,顾不得一屋子的宾客,直接爆了粗口。
「爸,不过一个盘子而已,别让人看了笑话。」
我及时扼住我爸高高扬起的手,没让那巴掌落在汪胜楠的脸上。
在我爸错愕的目光里,我走到汪胜楠身边,「没事儿,就是装饰用的便宜物件,小心伤了手。张妈,快来收拾一下。」
我爸彻底傻了,在场的宾客们也傻了。
「抱歉诸位,失陪了,舍妹身体不适,我先带她去休息一下。」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我拉着汪胜楠上了二楼。
二楼的露台上,我随手拧开一瓶咖啡抿了一口,「太难喝了,赶明儿家里买个咖啡机你给我做。」
「陈总。」
「叫姐姐。」
「陈…姐姐…我不明白…」
我平静地注视着汪胜楠的眼睛,「不,你明白,而且刚刚做得很好。」
汪胜楠刚刚在楼下打碎的那个盘子是这个家里唯一属于我爸的东西,据我爸自己说他家祖上是古董商人,后来不知怎么家道中落,偌大的家业就剩这个粉青釉盘子留给了他。
家中每每有酒会宴请的时候,我爸总会将这个盘子摆出来,逮着机会就和人滔滔不绝的讲起这件东西的来历,似乎想以此来证明不是自己高攀了陈家。
我对汪胜楠干脆利落的出手砸了那个碍眼的玩意儿十分满意,「说吧,想要什么。」
「姐姐,你帮我,我不想去联姻。」
我果然没看错,汪胜楠是个头脑清楚拎得清的,明白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接回来的作用是什么。
去年我爸自己的两家小公司资金链上出了些问题,从商业伙伴那边借了数额不小的一笔钱周转。到了约定日期还不上钱,对方便提出了联姻。
今天之前我有舅舅一家庇护,今天之后我有千万资产傍身,我爸知道他肯定做不了我的主,于是就想起了这个他二十年没管没问过的私生女。
我上下打量着汪胜楠,她和三年前一样真诚坦率,反到是我在自己的主场上变得更加谨慎起来,「那你还跟他回来干什么?你不乐意他还能绑你回来?」
她看着我,不卑不亢的开口,「姐,我缺钱。」
我轻笑一声,要钱最好办了,我不喜欢没法用钱解决的问题。可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能为我做事的人才能拿到应有的报酬。
汪胜楠大概读懂了我的意思,她换了一种说法,「姐,我们合作。之后你给我一笔钱送我出去读书。」
我扬了扬下巴,凑近汪胜楠的耳朵低声说到,「这里不打算分一杯羹吗?或者说…彻底取代我?」
汪胜楠似乎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看着汪胜楠干净的笑脸,我恍惚间又想起两年前那杯加了糖的热牛奶。
「换件衣服下楼吧。」
汪胜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鞋,又看了看我脚下十厘米的恨天高,「不了不了,我不习惯。」
「没说你,我换。」
当我也穿着舒服的卫衣牛仔裤运动鞋和汪胜楠一起回到一楼大厅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地落在我们的身上。
我给陈程递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颠颠儿地跑开了。
「感谢大家莅临今天的酒会——」我舅舅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握了握汪胜楠的手,示意她和我一起走到中间来。
「我要宣布两件喜事,一是我的外甥女陈玉,从今天起正式继承亡姐名下的公司,日后还请各位看在陈某的面子上多多关照。另外——」
我舅舅顿了顿,看了一眼脸色十分难看的我爸,提高了声音继续说到,「借这个这个场合,也要贺我姐夫明珠入掌之喜。」
现场一片哗然,我爸终于挂不住脸面拂袖而去。
酒会散场已经是凌晨,送走最后一位宾客之后,我喊来张妈「把我卧室隔壁那间房收拾出来给二小姐住。」
我余光瞥见我爸正在楼梯上狠狠地盯着我,故意把「二小姐」三个字咬得很重。
「阿玉,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你如果心里不痛快的话…」
三更半夜的我懒得打感情牌,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生活费和零花钱谁出?」
我爸没钱我知道,他在陈氏的股份早就被我舅舅收购了,也就是说以后连他自己都得在我手底下讨生活。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而已,给她一口饭吃就得了,过段时间把她嫁出去就好了。」
他的不要脸程度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微微一笑没说话,转身上了楼。
汪胜楠鬼魅似的面无表情地站在楼梯拐角,吓了我一跳。
「你都听见了?」
汪胜楠点点头,「其实这些年,我连他一口饭也没吃过。」
「汪胜楠」我轻声叫她,「你知道吗?这个名字差一点就是我的了。」
当年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因为我是个女孩而耿耿于怀,一度想取「胜楠」这个名字来安慰自己。
我外公让我随了他的姓,给我取名为「玉」。
我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下楼走到餐桌旁发现今天的早餐不是我平时吃的藜麦沙拉配黑咖啡,而是满满一桌子的白粥小菜豆浆油条红枣糕小笼包。
我皱皱眉头,「张妈——」
应声出来的是汪胜楠,「张妈今天请假了,早饭是我做的。」
我无奈妥协「那给我一碗豆浆就好。」
「姐,早饭不吃好会低血糖的。」
「叮——」陈程发了条消息给我,我瞄了一眼,然后看了看正在风卷残云炫小笼包的汪胜楠。
「吃完收拾一下,待会儿和我一起去公司。」
汪胜楠摇头,盛了碗粥继续吃。
「吃完跟我走,我怕你在家让老头子拉去卖了。」
我们到公司的时候,陈程已经在我办公室里等着了。看见我领了汪胜楠来,这小子眼睛都亮了,破天荒叫了我一声「姐」。
「我待会儿要开个会,让陈程陪你在公司里转转。」
汪胜楠愣了一下,我解释道:
「我缺个生活助理,让他带你熟悉下环境。」
这下陈程也愣住了,他大概没想到我能为了他这么豁得出去。
真是想多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自己。
谁能拒绝忙到飞起的一天结束之后,有个率真可爱的小美人给送上来的一杯咖啡呢?
下班回家的时候,我爸正坐在客厅里。我无视掉他那张阴沉的脸,拉着汪胜楠就要上楼。
「胜楠,你太没有教养了,回家第一天就到处乱跑。」
他不敢朝我发脾气,只能冲汪胜楠发难,但很显然汪胜楠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对啊,我有人生没人管,当然没教养。」
说完趁我爸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立刻躲到了我的身后。
「姐,爸爸好凶啊。」
漂亮!我真想给我妹妹鼓个掌。
「我带楠楠去公司了,之后她给我当助理。」
从我爸刚才的反应来看,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亲口告诉他。
「阿玉,别胡闹。」
我笑了笑,态度温和:「爸,我这可是帮您培养继承人呢。再说了,我身体又不好…」
我爸表情一僵,随即立刻堆起一副笑脸:「你愿意就好。」
又扫了一眼我身后的汪胜楠:「你姐姐给的机会,你可要好好利用啊!」
几天之后,我的旧病再一次复发了。
和往常一样,眩晕心悸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在地被抬去医院。
不一样的是这次汪胜楠在我耳边嚎得震天响。
「姐,你醒醒!你不能死啊!」
我被吵得脑瓜子直嗡嗡,勉强睁开一只眼就看见她哭出个又大又圆的鼻涕泡。
从我妈去世后不久我就病了,当时在医院住了很久也没能查出病因,医生给出的结论是悲伤过度导致的。
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毫无征兆的发病,好在每次都是有惊无险休养一段时间就痊愈了。
一脸严肃的陈程和眼睛都哭成两个红枣的汪胜楠一左一右坐在我病床边。
我半躺在床上看他们俩这样忍不住吐槽:「给我守灵呐?往旁边挪挪!」
陈程默默地挪了挪屁股,汪胜楠嘴一撇又要哭。
「呸呸呸!不许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我拍拍汪胜楠的手安慰她,「放心,死不了。又转头问陈程,「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反正也查不出毛病来,随时都能出。」
汪胜楠皱着眉头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里喃喃地嘟囔着「怎么会查不出来?」
「楠楠,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姐,你再住几天院好好查查吧!」
我和陈程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楠楠,去帮我医生开出院手续。」
打发走了汪胜楠,陈程才拿出手机打开一段监控视频给我看。
视频里我爸交给交给汪胜楠一包东西,让她少量多次放进我的咖啡里。
「胜楠,只要你姐姐死了,这个家里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我只有你一个女儿。」
老头子的嘴脸隔着屏幕都让我觉得恶心,就算我死了,这些照样轮不到他。
监控里汪胜楠捏着那包东西恶狠狠地摔进垃圾桶里,然后在水龙头下一遍又一遍地洗手。
陈程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给我竖了个大拇指,「姐,你看人真准。」
我拍拍他的肩膀,「咱俩彼此彼此。」
陈程眼中光芒闪烁,呲着大牙嘿嘿傻笑。
我翻了个白眼一伸手,「东西给我。」
从医院回到家,我爸立刻假惺惺的迎上来,「阿玉,爸爸很担心你,怎么突然又发病了?」
他打量了一眼汪胜楠,又继续舔着脸来关心我,「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没什么,老毛病了,死不了。」
我把「死不了」三个字咬得很重,冷冷地直视我爸的眼睛。
他立刻移开目光,看着汪胜楠手上拎着那袋中药,「胜楠,好好照顾你姐姐。」
于是每天一杯的爱心咖啡变成一碗黑乎乎的苦药汤,汪胜楠眼巴巴的看着我,似乎想让我夸她这药熬的色香味俱全。
「你居然会熬中药?」
「拜托,我之前可是学中医的好不好!」
这点倒是出乎我意料了,陈程之前调查过汪胜楠,说她两三年前就辍学打工了。
「我以为你是学做咖啡的。」
汪胜楠笑笑,「没区别,都是苦汤汤。」
看我皱着眉把药灌进肚子里了,汪胜楠欲言又止。
「姐,你的饮食要小心。」
我在家养病这段日子老头子上蹿下跳的搞事作妖,歪瓜裂枣的二世祖一个两个的往家里领。
不过既然都是打着来探望我的旗号来的,那我也不撵人,毕竟我和他们的老子还有生意要做。
汪胜楠这个助理很称职,跟在我身后迎来送往,在人离开后吐槽那些奇奇怪怪的伴手礼。
我知道那些人都是来相亲的,之前提出联姻的那一家原本目标是我,我爸拿出个私生女来搪塞对方自然不情愿。
我爸没办法,干脆广撒网,圈子里人人避而远之的纨绔二世祖他都找了一个遍。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汪胜楠背后是我和陈家,谁都不愿意卷进我们父女的龃龉中来,所以都没了下文。
可债务不等人,我爸明示暗示好几次找我要钱,我都装傻充愣的搪塞过去。
老头子能屈能伸,拉下脸来扮演起二十四孝老爸,开始每天变着花样的给我煲汤做甜品。
「阿玉,尝尝爸爸新做的桂花糕,以前你最喜欢吃的。」
我掰了一小块桂花糕闻了闻,清甜里略带一丝苦味,和我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汪胜楠碰了碰我的手臂,我抬眼看她,她用唇语告诉我「别吃。」
我假装没看见,拿起一块递给汪胜楠,「楠楠要尝一块吗?」
我爸几乎是从我手里夺去了那块桂花糕,我疑惑的看向他,他慌慌张张地解释:
「特意给你做的。」
「好。」我笑着端起那盘桂花糕回了房间,「那我就一个人享用了。」
回到房间之后,我给陈程发了条消息「鱼快要上钩了。」
我的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汪胜楠一脸焦急的站在那里,呼吸都有些急促。
「姐。」
我不悦的皱眉,「怎么不敲门?」
她没理会我,径直走到桌子旁边看见盘子里的桂花糕一块都没少才松了口气。
「不能吃,这里面有夹竹桃花汁。」
「什么?」
「夹竹桃你不知道?有毒,不是,姐你没看过甄嬛传啊?」
我被气笑了,指着桌子上堆叠成山的文件,「你看我有追剧的时间吗?」
「这不是重点!」汪胜楠有些急了,「有毒,他要害死你你知不知道?」
我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直直盯着汪胜楠,她被我看毛了,低着头小声解释,「姐,你还是不信我?」
我从抽屉里摸出那包被汪胜楠丢进垃圾桶里的那包朱砂放在桌子上,汪胜楠呆呆地看着那包东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起身搂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的好妹妹,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爸想要悄无声息地毒死我。
从我妈去世一周之后他就第一次下了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舅母家世代行医,她一眼就看出我的症状是慢性中毒。
我虽然恨我爸伤害了我妈,但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是爱我的。可是他居然为了名正言顺得到我妈的遗产,想要害死我。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就算报警也很难对他量刑,但是他既然起了这个心思,那就该死。
证据不足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帮他凑齐证据。
于是这些年,我开始时不时装病,每次都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几年时间里,圈子里就无人不知我有查不出原因的怪病。
而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直悄悄给我爸的茶里下激素类药物。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正值壮年找了那么多情人,却连一个他心心念念的儿子都没生出来,都是我的杰作。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了汪胜楠的存在。
她妈妈是我爸在老家的青梅竹马,我爸当初攀附上陈家之后就和老家的所有人断了联系,直到我出生之后。
我是女孩,又随了母姓,我爸传宗接代的盼头落空了,他才又想到老家的那位小青梅。
汪胜楠出生之后,我爸直接坦白自己现在有妻有女,如果汪胜楠是个男孩还能抱回家来养,可惜又是个女儿,只能给她们母女一笔钱从此一刀两断。
既然都是受害者,后来也没有纠缠不清,所以我并没有对汪胜楠赶尽杀绝,只是在得知她母亲过世一个人过得很艰辛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去帮她。
两年前我大学毕业,舅舅安排我进公司实习,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里我见到了汪胜楠。
她那时应该尚未成年,只能在咖啡店做兼职。
我并不清楚她知不知道这一切,是否是刻意来接近我,但我对她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我不相信什么血缘的力量,我更愿意相信是她的率真乐观打动了我。
每次我路过咖啡店的时候,她都是笑着的。做咖啡、收钱、打扫卫生她都做得开开心心,没有一丝敷衍和抱怨。
我开始每天去店里买咖啡,一来二去熟络了,她就会偶尔送我一颗棒棒糖或者一块临期的小甜点。
装病久了总会真中招,那次我熬了个大夜跟进一个项目,早晨在店里买咖啡续命的时候突然头晕手抖大口呼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是汪胜楠让我在店里的椅子上休息,还煮了一杯甜牛奶给我。
那是我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的眼中看到这样焦急的关切,她带着点哭腔说:
「你要好好吃早饭,不然会低血糖的。」
「不要老是喝那么多咖啡,对身体不好。」
「别那么累…」
等我休养好之后再回到公司,她就已经不在了。
我问过咖啡店的老板,他说汪胜楠第二天就离职了,走的很匆忙,最后一天的工资都没有拿。
之后的一段时间陈程像失恋了一样,每天失魂落魄地在咖啡店窗口前驻足很久。我再三逼问之下,他才说他只是觉得咖啡店里的小姑娘很有趣。
可我猜她应该不想被打扰,所以我也没有再去找她。
直到那天我爸把她带到了我面前。
汪胜楠依旧笑得单纯,可声音里的寒意让人脊背发凉。
「姐,我和你一样恨他。」
于是几天以后,我的病势再度反复,除了眩晕心悸之外还整天昏昏欲睡。
医院依旧没有查出什么异常,在我的再三坚持下还是出院回家静养。
我爸干脆不装了,趁我住院这几天把他在外面的小妖精领回了家。
「呦,这位是…?」
我看着那个打扮艳俗的年轻女人,故作惊讶地问:「爸,你这是又给我领了个妹妹回来?」
他面上有些尴尬,「咳,阿玉啊,这个是爸爸的女朋友…」
乱七八糟的行李在客厅里堆得到处都是,我皱了皱眉喊来张妈,「把这些都收拾到客房去。」
张妈面露难色,「大小姐,这位女士说要住主卧。」
「没眼色的狗奴才,什么女士?我是这个家的夫人,我住主卧不应该吗?」
张妈是我妈从陈家带来的,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我妈过世之后,那间主卧也一直是我住着的。
「陈程,去叫舅舅舅妈来。我需要换个安静地方养病,这房子是陈家的,叫舅舅来收回去。还有张妈,她也是陈家的人,让舅妈一并带走。」
我平静地陈述完这一切,又笑盈盈地看着我爸,「爸,我这么做您没有意见吧?毕竟这一切都是陈家的。」
我爸看我的眼神都变了,「陈玉,你有必要对你的父亲这样赶尽杀绝吗?」
陈程用更加犀利的眼神迎上去,冷冷地告诉他:「姑父,我们只是要拿回陈家自己的东西而已,如果您有什么异议,可以和我们的法务聊一聊。」
那女人再傻也搞清楚了情况,噌的一下跳起来一巴掌就糊到了我爸脸上,破口大骂起来:「老汪,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你女儿活不了几天了?她死了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这句话刚好被我舅舅舅母听见,我舅舅铁青着脸进门当面质问我爸,而我舅母则扑过来心疼的抱着我。
我悄悄冲陈程比了个 ok 的手势,他简直时间管理大师,安排这种天衣无缝的巧合从来不掉链子。
而汪胜楠最会适时的火上浇油:「姐,你别难过,爸怎么舍得咒你死呢?这肯定有什么误会。」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我爸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只得把一个脆响的巴掌扇在那女人脸上。
然后咬牙切齿地问我:「阿玉,你满意了吧?」
我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来,「本来想回家好好歇歇的…」
我舅母大手一挥,「今天说破大天我也得把孩子接走。」
陈程在舅舅耳边耳语了几句,舅舅会意。
「阿玉病着,还是自己家住的舒服,是吧?」
于是这场闹剧最终以我爸主动提出滚出我的别墅而告终。
临走之前,他拉着汪胜楠的手叮嘱:「胜楠,替我好好照顾你姐姐啊。」
汪胜楠抽回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老头子,「你放心。」
人都走了之后,我一骨碌从沙发上弹起来伸了个懒腰。
「楠楠,去给我弄点吃的。」
汪胜楠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姐,他现在已经把我当同伙了,之后该怎么做?」
我认真思考了三秒之后表示:「如果你害怕了,那我可以现在就给你钱安排你出国。」
「我不走」汪胜楠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得留下来看恶有恶报。」
我握住汪胜楠有些冰冷的手,微微叹了口气,「抱歉,让你卷进这些事情了。」
天凉了,有些事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于是在我躺平养病的三天后,我爸一个人来找我了。
我们俩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不需要再装,他也开门见山的表示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的。
我点头表示理解:「张妈,快去仓库里把那些碎瓷片找出来。」
不一会儿张妈就用一根手指头勾着个黑色垃圾袋出来甩给了我爸,他急不可耐地就打开检查。
「一片都不少,全在这里了。需要我帮你找个古董修复师吗?」
他冷哼一声走了。
「姐,这些碎片修好了还能卖钱?」汪胜楠似乎有点心疼这件自己亲手砸了的古董。
我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问她:「喜欢这盘子吗?」
五分钟后,汪胜楠看着失而复得的盘子眼睛都亮了起来,朝我竖了个大拇指,「姐,你真厉害。」
而我则在一声声彩虹屁中迷失了自我,将它赠给了汪胜楠。
其实那天宴会之后我就把真正的粉青釉碎片收好找了修复师修复完整,之后悄悄收在了我自己的库房里。不过既然是汪家的东西,该留给汪家人也是应该的。
「那刚才老头儿拿走的那些?」
我两手一摊,「假的呗。」
不出三天时间,我爸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同陈家撕破脸的事就在圈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那两位债主能默许我爸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还款,无非是不敢与陈家交恶。
现在既然陈家的立场明确了,他们也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我爸走投无路,只好想到那个祖宗留给他的唯一一件宝贝。
只可惜这件东西会成为他身败名裂的催化剂。
一切比我想象中都要快,不到两天功夫,汪先生和他的假古董已经成了圈里最大的笑话。
连带着当年那段家道中落的古董商之子与地产大亨千金的相爱佳话,也变成了我爸单方面的诈骗。
不出意料的,我原本孱弱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些舆论的困扰,又一次被送进了医院。
而这一次医生表示我的病情非常严重,希望家属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执意要求出院,回家那天趁着所有人都围在床上,我把所有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舅舅,公司的事宜我先重新交回您的手上。」
「陈程,我的股票和理财账户你帮我打理。」
我爸面色越来越黑,但是在我舅舅面前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还有,帮我找个律师来,我想立一份遗嘱。」
我爸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拦我,「阿玉,这是做什么?你还年轻…」
我叹口气,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我爸,「我这身体状况,万一…我总得为我的亲人打算些什么,就像我妈那样…」
陈程点头,「放心吧,我去办。」
已经等候在门口的律师很快就来到我的病床前,我将一式两份的遗嘱一份留给了律师,另一份封存好当着众人的面交到了汪胜楠手中。
除了原本属于陈家的部分,我在这份遗嘱中写明我身故之后,其余名下的大部分财产将遗赠与陈氏集团的慈善基金会,用于公益事业。
我爸再也忍不住了,陡然拔高了声音:「阿玉,你就不为…为你的亲人留下点什么?」
亲人?我冷笑着看他那副嘴脸,从抽屉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丝绒首饰盒。
里面是我几年前拍下的一枚粉钻戒指,目前市值将近六位数。我拉过汪胜楠的手,将戒指戴到她的食指上。
我爸盯着汪胜楠闪着光的手指,眼神里露出可怖的凶光来。
「楠楠,我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姐一直拿你当亲妹妹。这个戒指还值一点钱,将来可别被渣男骗去了。」
汪胜楠抹着眼泪回应我,「姐,你放心吧。」
从我这个角度看,这傻丫头还真哭出眼泪来了。
我爸霍然起身,顾不得我舅舅他们还在场,黑着脸就往外走。
「爸,你不在家里陪我几天吗?」
他没理我的话,只是径直往外走。看来如意算盘落了空,他连装都懒得再装下去了。
装病躺的腰酸背痛,我趁着夜黑风高带着汪胜楠去疯狂 857 锻炼身体。
舞池里跳的正酣,汪胜楠把手机怼到我眼前给我看。
是陈程发来的信息:「鱼上钩了,速归」
漆黑空旷的别墅里,一个黑影轻车熟路地摸进汪胜楠的房间,抓起被子恶狠狠地就往床上人的脸上捂。
「都得死,你们都该死,死了就都是我的了。」
啪的一声,灯被打开了。
陈程抱着手臂站在卧室的角落淡定地看着一脸惊恐的老头子。
「姑父,您这是?」
卧室门被推开,我和汪胜楠一件倦容的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爸?你怎么在这里?」
「你你你,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我爸颤抖着手掀开被子,里面是一个一人高的等身玩偶。
陈程指指一直立在床边的摄像机,「姑父,要解释一下吗?」
「你们,你们…啊…」
老头子一把夺过摄像机,慌不择路的向楼下跑去。
楼梯扶手那里有些松了,我这些日子病着,一直没有顾得上请人来维修。
刚刚摸黑上楼的时候,我不小心拽断了汪胜楠的手链,珠子散落得到处都是。
等我们听到一声尖叫和重物滚落混合着瓷器碎裂的声音声音出去看时,我爸已经直挺挺地躺在楼梯下面。
拐角处的那个落地花瓶被这么一撞直接重心不稳倒了下来,好巧不巧碎片扎进了老头子的颈动脉。
「姐,报警吧?」
我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先打急救电话。」
救护车来的时候我爸就已经没有了呼吸,当天下午就有警察上门了解情况。
我作为死者的女儿悲伤过度,而汪胜楠作为被害目标惊恐过度,我们都没办法正常接受询问。
于是目击者陈程代替我们去公安局录了笔录,顺便将多年来家中的监控内容和我保留的物证交给了警方。
很快,老头子的死被定性成意外。也因为他的意外死亡而无法再追究其下毒和杀人未遂的罪名。
我为他举办了葬礼,但没有同我的母亲合葬。
尽管圈子里的人都为他企图杀害亲生女儿的行径感到不耻,但碍于我和陈家的面子,葬礼上还是零星来了几位宾客。
我同每一个人握手致谢,在他们安慰我的时候适时挤出两滴眼泪,再别过头说一句「我还是不能相信我爸爸会想害死我。」
葬礼结束之后,我闭门谢客休养了好一阵子。
直到身体慢慢好转,我才逐渐再次接手公司的事务。
汪胜楠曾经考取中医药大学,虽然仅一年便退了学,但成绩很好。我舅母是知名中医,表示愿意亲自教授她。
我问过她的意思,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陈程来找过我好几次,他说他是真的喜欢汪胜楠,让我一定要帮他。
我拍拍他的肩膀表示:你这段暗恋的结局只能是无疾而终。
我正式接手公司的第二天,汪胜楠就到我办公室来找我,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找我要钱。
「姐,我要走了,你当初答应我的钱可以给我了。」
是意料之中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我拿出准备好的两张银行卡,「这个是我答应你的,这张是你给我做助理的工资。」
她也不和我客套,直接笑纳了。
「留下来?我家产直接分你一半。」
我半开玩笑的问她。
我清楚地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下一秒还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不了,我还是想离开这里。」
汪胜楠走的那天,只让我一个人去送她了。
在安检口道别的时候,她闪着泪光看向人群,我知道她在看什么。
「姐,陈程他真的很好很好,只是我…我可能注定要独身一辈子吧。」
我抱着她安慰,「别说了,姐都懂。」
有这样一个父亲,我们对于异性和爱情,可能很难敞开心扉。
「姐,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许喝那么多咖啡了。」
汪胜楠趴在我肩头喋喋不休的絮叨,我哄着她一声声的应着。
「不许不耐烦,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是啊,这世上唯一和我血脉相连的女孩啊。
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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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到为止:浅虐人间小趴菜
蓝甜甜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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