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娘娘她靠抽盲盒宠冠后宫
娘娘她靠抽盲盒宠冠后宫
福运娇妻:古代青云之路
穿成暴君的宠妃后,我每天都要开一个人设盲盒。
盲盒有效期二十四小时,崩人设就会被系统抹杀。
我今天的人设是——
网络喷子。
所以当暴君搭上我的肩膀,我脱口而出:
「哈儿再吵老娘睡觉,骨灰都给你扬喽!」
身后,一片死寂。
灼热的呼吸打在我的后脖颈上,我一动也不敢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向神明祈祷,言止千万别醒,千万别听见我刚刚大逆不道的发言。
回应我的却是恶魔:
「爱妃说了什么?朕没听清。再说一遍可好?」
我不假思索:
「你叫我说我就说?分不清大小王了是吧?」
……
……
有些人五分钟前就已经死了,五分钟之后才埋。
「大小王?」
言止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绯色的纱幔内,还残留着昨夜暧昧的气息。
言止的眼神却冰冷,闪动着嗜血的光。
「贵妃的称号也满足不了爱妃了,想要朕身下的位置?」
我毫不犹豫:
「你那破椅子,坐上就全年无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你心里没点儿数啊?天天挣这几个破钱心脏都要停了,谁稀罕啊?你稀罕啊?你有病吧?」
言止意味深长地盯着我:
「这话谁教你的?太后?还是皇后?」
我小嘴叭叭:
「她们两个人加一起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脑子,能教我这个?」
不等言止开口,我又补上一句:
「还有你,大哥不说二哥,你们仨脑子全捐给火锅店都凑不齐一盘脑花。」
……
……
这该死的见人怼人的臭毛病。
无所谓,我会去世。
言止没有杀我。
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子,袖中掠过寒芒。
他竟然还贴身藏着一把匕首!?
言止顺着我惊恐的目光低头,轻笑一声,从容地把掉出来的匕首塞回去。
他明知故问:
「爱妃怎么不说话了?」
我的脑海里同时响起系统「滴滴滴」的警报声。
「OOC 警告!OOC 警告!请宿主尽快地以喷子人设回复暴君。」
我:?
我:「我是键盘侠,我不是亡命徒!」
在看见刀子前我重拳出击,在看见刀子后我唯唯诺诺。
这不算崩人设!
系统宕机几秒,好像是被我说服了。
脑海中的警报声停止,耳边的恶魔低语 3D 立体环绕:
「爱妃今天表达欲不是很强烈吗?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好消息:言止上朝去了。
坏消息:言止上朝去了,把我也给捎上了。
他慵懒地往龙椅上一躺,一手持剑抵住我的后腰。
叫我站在他身前,与阶下群臣大眼瞪小眼。
他说:
「爱妃,好好地表现。」
场面僵持片时,就如水入油锅,瞬间炸开了。
年轻的臣子尚且有力气指着我破口大骂。
年老的索性破罐子破摔,朝笏一丢,帽子一摘,抱着殿里的柱子「咣咣」地拿头砸,「滋哇」乱叫:
「国将不国啊!国将不国啊!」
透过布料,腰窝处的冰凉愈发浓烈,昭示着言止即将耗尽的耐心。
他铁青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爱妃,好好地表现。」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掌,往下一压:
「大家都消停会儿,现在该轮到我说了。」
「我不是针对谁,我是指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古语有言,尊老爱幼。
我向着撒泼的老臣,国子监邹祭酒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我说:
「要不给您叫个太医呗?我看你额头上的擦伤都快愈合了,再不叫可就白瞎了您这么好的演技了。」
邹祭酒恼羞成怒。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从牙缝里硬挤出两个字:
「胡说!」
「是吗?我瞧瞧我哪儿胡说了。」
我眯起眼睛,打量片刻,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血迹!是你衣服掉色啊!怎么,你们忠臣触柱明志,还流行用衣袖垫垫?」
「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跟泼皮无赖一样,一有不顺心的事就往地上一躺,又哭又闹又上吊的,这和在大街上拉屎有什么区别?」
不给他任何反驳的余地,我立刻接上:
「还是说,你真干过这事儿?」
我用余光将他从头扫到脚,最后一锤定音:
「不难看出,你是这种人。」
期间,有人试图拉偏架,我说:
「滚。」
言止的表情由阴转晴。
他收起剑,想将我揽入怀里,我说:
「你也滚。」
李侍郎站得最远,骂得最响。
他痛斥我:
「祸乱朝纲!不知廉耻!」
我:「看了感觉真可怜。」
李侍郎:?
我:「只会这两个词吗?不如我教教你怎么骂人。你听好——」
「癞蛤蟆跳悬崖,你和我装什么蝙蝠侠?陛下后宫一个皇后、一个贵妃,你骂他耽于声色。你屋里头八百个美妾,你吹牛皮鞠躬尽瘁?我看你是左脸揭下来脸皮贴右脸上了,一边厚脸皮,一边不要脸!」
李侍郎出言反驳:
「你!!你这毒妇!我何时纳过八百个美妾?」
我点点头:
「别急,你真别急。我说你骂陛下昏君,你不反驳。我说你纳几房妾室,你抓耳挠腮得跟峨眉山的猴子一样。怎么着,真骂过?骂了不止一回?」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轻飘飘的一句话,叫面前一大帮臣子全部「扑通扑通」地跪倒在地上。
分不清其中有几个做贼心虚的。
李侍郎扯着嗓子鬼嚎:
「臣冤枉!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我阴阳怪气:「狗叫狗叫狗叫!」
李侍郎气得吹胡子瞪眼,哆嗦着一根手指在我面前点点点,老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我:「指点可以,别对我指指点点。」
……
似被按下暂停键一般,周遭的嘈杂霎时销声匿迹。
大殿中的几十个人,上至丞相,下至婢女,他们神情惶恐,抖如筛糠,连呼吸都战战兢兢。
恨不能将头埋入地里去。
方才还有力气同我争执的李侍郎,此刻已经面如死灰。
他胸口贯穿了一支利箭,雪白的箭羽在他心上开出血色的花。
杀人凶手捻起我的一缕头发,轻轻地揉搓。
他的声线平静,不像在定夺人的生死,而像是在说家常闲话一般:
「你们背后是如何评论朕的,朕可以不追究。但辱骂朕的爱妃,你们就都该死。」
言止将手中的匕首交于我:
「爱妃,去把那些乱臣贼子的舌头给割下来吧。」
我:……
我:「婉拒了哈,这个要加钱。」
言止很大方。
他几乎不带犹豫地,痛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好,赏你个全尸。」
我:……
月入一千八,拿命往里搭!
都这个节骨眼了,邹祭酒突然不怕死了起来。
他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掸干净了衣上的灰尘,昂着头颅,字正腔圆地指责言止:
「陛下,恕臣直言,为人君,止于仁。您天性残暴,实在是不适合做一国之君。先帝不传位于皇七子,而传位给您,是先帝一生最大的污点!早知如此,当初臣便该叫那内侍……」
话音未落,邹祭酒的喉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小口子。
没人看得清武器是什么,凶手又是谁,只看见鲜血从那条缝隙里喷射而出。
邹祭酒面前人躲避不及,被淋了一身腥臭的血。
我挪开视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胃里一抽一抽地直犯恶心。
言止却拦在我身后,不叫我逃避。
他居然还在笑。
血腥气让他更加兴奋了。
他的眼角染上红色,握住我的手,举起匕首,在我耳边催促:
「爱妃,还不动手吗?」
我是贵妃,我不想干了。
老板喜怒无常,同事都是智障。
我是键盘侠!
又不是刽子手!
杀人这种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不法行为,我是绝对不会碰的。
我把刀一丢,装晕。
倒下去的时候,我趁机往言止怀里钻,摔也要拉个垫背的。
不想言止身手比我还要敏捷。
他伸出双手,把我往外猛地一推。
我:?
我顺着台阶骨碌碌地滚了下去,脑袋磕到桌角。
「咚!」
好大一声响。
现在我是真晕。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午夜。
系统尖锐急促的警报声险些掀飞我的天灵盖。
「OOC 警告!OOC 警告!」
可我还什么都没干啊?
「不,你干了。」系统严肃地纠正我,「你刚刚说梦话骂言止,说他触景生情就占俩字。」
「……我今天的人设是?」
系统一板一眼地答道:
「心机绿茶。」
我睁开眼,对上言止玩味的目光。
他步步紧逼,将我堵到床角。
「触景生情?」
「就占俩字?」
「让朕看看,朕的爱妃今天又给朕准备了什么惊喜?」
我深吸一口气。
(大眼睛扑闪扑闪,波光粼粼的瞳孔里带着期盼,小粉拳有些紧张地攥着衣角,撒娇的声音又甜又糯)
「人家怕怕嘛~」
言止:「?」
言止:「6。」
我搂上言止的腰,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蹭了又蹭,嗲着嗓音开口:
「陛下,臣妾方才做了个噩梦,还好醒来看见了你。害怕的时候,有你在身边就好啦~」
对于我的亲昵,言止还是很受用。
他揽我入怀,轻抚我的头顶:
「梦见什么了?」
「臣妾梦见了李侍郎,还有邹祭酒,他们就死在臣妾眼前,每一处细节都看得真真切切的。他们死前不能瞑目,死后又要化作厉鬼纠缠臣妾。陛下,臣妾好怕……」
为求逼真,我狠下心来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
热泪夺眶而出,我全部擦在了言止的寝衣上。
言止果然动容。
他捧起我的脸,替我拭去眼泪:
「没想到,爱妃竟留下了这般深刻的心理阴影。」
他话锋一转:
「那爱妃一定记得邹祭酒死前,是左腿先跪下去,还是右腿先跪下去的吧?」
我:?
这 XX 谁记得啊!!!
「怎么?爱妃不是说,每一处细节都看得真真切切的?」
言止语气含笑,眸子里却没有半分戏谑。
他俯首凝视着我,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难道,是在骗朕吗?」
我不知道怎么和言止解释。
我铁好,真的。
我只能咬着下嘴唇,无辜地抬起眸子,望向言止:
「哥哥不相信我吗?对不起,我让哥哥失望了……」
言止的表情有一刹那的空白。
不过他很快地调整了过来。
纱幔外的红烛影影绰绰,柔软了言止的眉梢。
他不再继续追究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问我:
「你是不是觉得,朕不该杀他们?」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李侍郎纯粹是自己作的。
他仗着自己与太后母族有姻亲关系,在外为非作歹、贪污受贿、强抢民女、无恶不作,前朝后宫人尽皆知。
言止杀他,他死有余辜。
可邹祭酒,是两朝老臣了。
虽无建树,却也未曾听闻他有过错。
言止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甲用撩拨我的脊背。
我刚想回答,他突然咬住了我的唇,将我未说出口的话尽数地吞卷入腹中。
「爱妃,朕与你讲些往事。」
他口吻散漫,如同提起一桩稀松平常的小事:
「我虽为嫡长子,但先帝一开始并不属意我。我用功读书,他觉得我图谋篡位。太傅多夸我一句,他便将太傅斩首,叫我抱着太傅的头颅,在大风大雪的夜里跪一整晚。」
「宫里的人都熬成精了,是惯会见风使舵的。母后病故第二日,父皇改立小七的生母为继后,我这样不受宠的皇子,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吃不饱穿不暖都是常事,最恶心的是……继后派来监视的老太监有时会对我动手动脚。」
我心里一惊,诧异地仰起脑袋。
言止低垂着眼眸,睫毛在他脸上打下一片浓密的阴翳。
「……我向我当时的老师求助,他却反过来骂我不知检点。若非我刻意勾引,怎会惹得那阉人动了歪心思?」
他说:
「我那时候的老师,就是现在的邹祭酒。」
……
我心疼地抚上他的眼睛,感受到他微微颤抖。
他亲吻我的手心,小心翼翼地恳求我:
「桑桑,不要嫌我脏,好不好?」
我答应他:
「好。」
长夜漫漫。
红烛燃尽前,我好像听见言止含混道:
「抱歉,我下次不在你面前杀人了。」
我困得迷迷糊糊的,压根儿没听清。
「嗯?」
言止又复述一遍: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
好不了一点。
真好不了亿点。
天蒙蒙亮,我被大耳刮子扇醒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凶神恶煞地站在我床头:
「娘娘,醒了?」
她那语气,和问我「娘娘,死了?」一模一样。
于是我回复她:
「你就当我死了吧。」
嬷嬷身经百战,不吃我这套,扯着我的衣领往上一提溜,将我整个人都拽下了床。
她不耐烦地吩咐道:
「太后病了,叫贵妃娘娘过去侍疾。」
「皇后呢?」
「太后怕过了病气给皇后,毕竟贵妃娘娘您也是知道的,皇后的身体金贵着呢,可不比您。」
我晓得她要说什么。
我命贱呗。
皇后与太后皆出自戚氏一族,而我不过是言止在宫外捡回来的一个平民女子,在宫中讨口饭吃,全仰仗君王宠爱。
我磨磨蹭蹭地洗漱,磨磨蹭蹭地走出寝宫。
再不情不愿,也不能违抗太后的懿旨。
只可惜——
恨不相逢喷子时。
太后所居住的西宫,是全宫城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宫殿。
白玉雕梁,珠窗网户。
在这座宫殿里,没人将我放在眼里,我像个透明人一样。
以至于我在廊下光明正大地听了约半炷香的墙角,都无人理睬我。
半炷香后,我踏入门内,太后惬意地斜倚在罗汉床上,眼皮子也不抬一下,随手往角落里一指:
「贵妃来了?先去那里跪上半个时辰,替哀家诵经祈福吧。」
我依言跪下,双手合十,对着佛龛虔诚许愿:
「最好人有事。」
太后「咣当」地从床上跌了下来。
阿弥陀佛。
心愿成真。
太后被人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捞起来时,衣衫也乱了,发髻也歪了,闲适的表情荡然无存。
她气急败坏地冲到我面前,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你这毒妇,胆敢诅咒哀家?」
她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出手又快又狠辣,我没能躲过去。
脸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我霎时红了眼眶:
「太后怎的这般想臣妾?臣妾真心实意地为太后祈福,若太后有不满,直接说就是了,为什么要打人呢?」
我道:
「再者说了,纵使臣妾说错了话,惹您不高兴了,可太后身为长辈,不应该让让晚辈吗?」
「太后娘娘,您格局太小了,如果我是您,我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太后:?
太后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我,冷笑道:
「哀家在这后宫里生活了三十年,什么样的龌龊事没见过?你这些小手段还上不了台面!皇上平日里纵着你,叫你忘了规矩,哀家今日就替他好好地管教管教你,也省得这后宫乌烟瘴气的。」
她提高了音量:
「来人!」
屋外走进来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
她们一左一右,钳住我的胳膊,将我押到殿外宫道上。
这里人来人往,路过的人都可以瞧一眼我的笑话。
太后命人搬来一把红木圈椅,覆上软垫,舒舒服服地坐上去。
我就跪在她面前冷冰冰的青石砖上。
有风吹过,我瑟缩了一下脖子,背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
我痛得眼前发黑,控制不住地趴在地上咳嗽,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血腥味。
嬷嬷提着一根碗口粗的刑杖,往地上一杵:
「贵妃娘娘,太后是来教您规矩的,您这幅狐媚子做派,是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吗?」
我刻在 DNA 里的记忆动了。
我说:
「嗯……怎么不算呢?」
我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看见太后突然阴沉下来的脸,我才反应过来。
要挨打了。
我自找的。
那根刑杖劈头盖脸地向我砸来,我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大喊:
「太后娘娘,都是臣妾的错!您可别因为臣妾,与陛下生了嫌隙啊!」
耳旁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
预期中的疼痛也并未到来。
我只听见一声短促的尖叫,和重物坠地的声音。
之后再无响动。
我大着胆子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太后铁青的脸色。
她愤恨地盯着来人,几乎要把一口牙给咬碎了:
「皇帝怎么来了?」
原来是我的靠山来了。
我想扭头看他,眼前却覆上了一只手。
言止的下巴抵在我的头上,我身后挨过打的地方被他的体温包裹。
「别看,我杀人了。」
他的嗓音低沉性感,带着一点点的沙哑。
我……
我忍了,但我没忍住。
我抓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战栗:
「陛下,你不要怪太后娘娘,是臣妾让她多想了。如果你们因为臣妾吵架,臣妾会很愧疚的。」
眼前一片漆黑,偶然闪过指缝间透出的橙色日光。
我看不见太后的反应,可奇怪的是,她竟然也没出声反驳。
言止询问我:
「爱妃,朕不是叫你在寝宫里好好地养伤吗?你怎么跑西宫来了?」
我嗫嚅着答复他:
「回陛下,太后身体抱恙,故而唤臣妾来侍疾。」
「既然是来侍疾的,怎么跪在殿外?」
「太后说,要给臣妾立规矩。」
我抽噎两声,摸着我被打肿的半边脸,继续补充:
「陛下,太后绝不是故意刁难臣妾,故意打臣妾,故意叫臣妾在人前出丑的,你可千万不要怪她呀。」
……
「是吗?」
言止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反而有点耐人寻味的意思。
「她还『不小心』做了什么?你都与朕说说。」
太后终于坐不住了。
她一拍圈椅的扶手,头上金步摇轻颤,「叮当」作响。
「皇帝!我好歹也是你的母后,你不要太过分!」
我抢在言止面前接过了话头:
「可是,太后您刚刚还不是这么说的。」
「您说陛下到底不是亲生的,信不过。七皇子失踪多年,迟迟找不到,您也不愿意等了,就让皇后谎称自己怀孕了,十月之后再从您母族抱一个孩子过来偷梁换柱。有了继承人,就可以杀了陛下。」
我把话都说完了,才做作地用手掩住嘴:
「太后娘娘,臣妾不是有意地偷听的,是娘娘您说得太响了,那话直往臣妾耳朵里钻,想不听都难。」
「放肆!」
太后厉声地呵斥:
「哀家何时说过这种话?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就你这个狐媚子,也敢来挑拨哀家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挑拨戚氏与皇家的关系?」
我吓得瑟瑟发抖,拽着言止的袖子:
「陛下,太后好凶啊,对不起,我不知道说实话会让她生气的呀。」
言止沉默着,放开了手。
我的眼前重获光明。
短暂地适应过后,我看见眼前乌泱泱地站了一大群人。
其中有不少我熟悉的面孔。
昨天刚喷过的。
我:……
我:「你把朝臣带到后宫来干什么?」
言止义正词严:
「来主持正义啊。」
他一挥手,立刻就有个小宫女被人押了上来。
「你再说一遍,皇后怎么了?」
小宫女带着哭腔:
「皇后娘娘她……她遇喜了……」
事到如今,太后犹自镇定。
她甚至低头啜饮了一口热茶,才不疾不徐地替自己辩解:
「皇后遇喜,这不是好事吗?算算日子,你一个月前才在她那里歇过,也对得上。」
言止冷着脸:
「可朕压根儿没碰她。」
「皇帝说没碰,不算。你们是夫妻,在房里干了什么,房外之人怎会知晓?仅凭皇帝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能抹灭发妻的贡献吗?」
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把茶杯交给身后的宫女,站起身来:
「老祖宗说,红颜祸水,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哀家知道,你是好孩子,是被这妖妃给迷惑了心智。今日,就由哀家做这个坏人,替你处死妖妃,你以后和皇后好好地过日子,定能成为一代明君,像你父皇一样。」
她环顾四周,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你们说,哀家说得对吗?」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言止带来的臣子们纷纷地叩首。
他们异口同声道:
「请陛下处死贵妃娘娘。」
我泫然欲泣,回身抱住言止的腰:
「陛下,臣妾被骂没什么,但臣妾不想看见你不开心。」
言止拍了拍我的脑袋,也很感动:
「小傻瓜,你现在不是被骂,你现在是要被杀了。」
……
很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领导。
言止带来的大臣们是把利剑。
关键在于,谁是执剑的人,剑锋对准的又是谁。
我松开言止,往他身前一站,直面群臣。
「本宫不愿让陛下为难,你们要杀本宫,可以。」
言止眉头紧锁。
他想牵我的手,被我甩开了。
我说:
「不过你们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不该被人白白地利用。」
太后妄图堵住我的嘴:
「又在妖言惑众!来人,把这个妖妃拖下去,杖毙!」
言止就护在我身侧,任臣子们跪着,太后命令,也没人敢动我一下。
我慢悠悠地说道:
「太后娘娘,在场的各位都是股肱之臣,有基本的分辨是非的能力,您就是让臣妾妖言惑众一回又何妨?难道他们听不出来是真是假吗?还是说,您心虚?」
我「哎呀」一声,矫揉造作地绞着帕子:
「臣妾又失言了。」
太后凝望着我。
她的脸保养得当,岁月并未在上面留下太多痕迹。
她与言止,其实长得很像。
这也难怪。
毕竟她可是言止的亲小姨。
先帝在元后病故的第二日,从宫外迎娶了元后的亲妹妹。
与她一起进宫的,还有皇七子,她的亲儿子。
与言止仅仅相差了一岁。
所以,戚家不仅仅是她的母族,也可以是言止的母族。
只要我证明言止比太后更有价值,他们自会做出取舍。
迎着太后的视线,我开了口:
「臣妾要告发,是太后杀了先帝。她甚至还造假了遗诏,将陛下的名字改成了七皇子的名字。」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七皇子失踪,她才临时将原本的传位诏书拿了出来,扶持陛下上位。」
太后轻蔑地笑了:
「荒唐!一派胡言!」
她嘲讽道:
「贵妃编借口的时候,怎么也不想个周全一点的?这漏洞百出的理由,谁会相信?」
「贵妃还不知道吧?传位诏书只有储君和三公能看见,我等后宫妇人,看都看不了,更别说造假了。」
「至于哀家谋害先帝一说,更是无稽之谈!」
我瞪大了眼睛:
「没……没见过吗?」
「从未见过。」
我有点儿慌了。
我垂下眼帘,不敢再像刚刚一样直视太后的眼睛,右手机械性地重复着捋头发的动作,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吧?臣妾明明见过那张假诏书……」
相比我的心虚,太后中气十足:
「那你倒是说说,上面写了什么?」
「上面写着……皇七子言珩,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日……」
「这里错了。」太后得意洋洋地纠正我:
「不是『持服二十日』,是持服二十七日。」
「可……可陛下才持服二十日啊?」
太后拿捏住了言止的一个把柄,愈发自得:
「那是皇帝违背了遗诏。」
她扫了一眼群臣,刚要再加油添醋几句言止的不孝,话未出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她脸色煞白,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诈我?」
笑容不会消失。
笑容只会转移到我的脸上。
我言笑晏晏:
「太后娘娘既然没有看过遗诏,怎么会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呢?」
她像一只被扼住咽喉的鸟,只能象征性地「扑腾」两下:
「可是你不也……」
「臣妾看过传位诏书。」
我提醒她:
「臣妾是妖妃,臣妾没有素质的。」
太后这个隐患,算是彻底地解决了。
戚家为她争取了一条后路。
送往郊外不知名的山寺中,从此青灯古佛长伴一生。
立即启程,不容耽搁。
太后临行前,非要与我单独地说话。
她脸上的妆掉光了,气色惨淡,仿佛瞬息之间苍老了数十岁。
我以为她要骂我,或者放狠话,却不想她呆呆地看着我,竟然笑出了声。
一边笑,一边流下两行泪。
她说:
「想不到,哀家的结局居然是被自己亲生儿子送入佛寺,关终生禁闭。」
亲生儿子?
太后看出我的疑惑,并没有卖关子。
「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吗?我的珩儿在右脚脚踝上有一处方形的胎记,你不妨亲自去看看。」
「顺便再替哀家带句话,就问他,别人的身份用久了,是不是忘记自己是谁了?」
言止直到夜深了才来我寝殿,带着满身的疲惫。
「太后已经送往山寺,皇后欺君,贬为庶人,朕将她交还给了戚家,也算卖一个人情。」
「其他了解内情的宫女太监们,朕都……」
言止猛然地记起什么,紧急地刹住了车。
他顿了顿,重新措辞:
「都……妥善安置了。」
他身上的皂角味比往日都浓郁些,我把整张脸都埋入他的衣襟里,也嗅不到一丝血腥味。
其实上位者大多习惯斩草除根,宫中人命如草芥一般,怎么可能真的会「妥善安置」?
可他不说,我也就当作不知情。
言止拉着我在他的腿上坐下,环住我的腰。
「太后今天和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啦。」
我娇嗔道:
「无非就是说,您是真正的七皇子,是她的亲生儿子。」
言止嗤笑:
「是不是还告诉你,她儿子脚踝上有胎记?」
「是。」
言止卷起裤腿,脱去云袜。
露出的右脚踝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胎记的影子。
「我不是言珩。」
在言止不起波澜的陈述声里,我听完了故事的后半段。
「他心思单纯,和这座深宫格格不入。我饿肚子的时候,全凭他的接济。」
「他向往自由,厌恶太后对他的约束,偶尔会与我换几天身份,我做言珩,他做言止。我与他年岁相近、容貌相仿,宫里的人也常常分不清我们两个,我们从没露馅儿过。」
我忍不住打断了他:
「那真正的七皇子去了哪里?」
「死了。」
言止淡淡道:
「那年元宵,我代言珩参加宫宴,他就留在我的小破屋子里,被太后派来的阉人玷污后,放了一把火烧死了。」
「宫宴结束,太后突然宣布久未露面的先帝病重,当天夜里就驾崩了。她确实也拟了一张假的遗诏,不过先帝的玉玺缺了一个角,她仿造不来,只能杀了『言止』。」
「再叫我『言珩』,她的亲生儿子,取而代之。」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恰逢午夜十二点,我脑子里准时地响起「叮叮叮」的提示音。
它提醒我,又到了每日心梗的拆盲盒环节了。
今天运气不错,拆到了隐藏款。
隐藏款是——
精神小伙。
……
我一把搂住言止的脖子,我说:
「做人你别太过,做事你别犯错,人生难免起起落落,但是你还得自己把握。纵使生活万般苦涩,咱们也得笑着走过。」
短短一分钟,我亲眼见证言止的脸变了五个颜色。
由黑转紫、转绿、转白、转红。
简直比我的人生规划还要丰富多彩。
最后的最后,言止把它们都浓缩成一句感慨:
「爱妃,没想到,你竟爱朕爱到了骨子里。」
我:?
言止:「你说咱们要笑着过,你真好,你连我们俩的未来都想计划好了。」
我:???
我:「你是好人我不配,忘了我吧下一位。」
言止放下床幔,手顺着我的脖子一路滑下:
「真的要忘了吗?」
那……
明天再忘也来得及。
言止今日休沐,邀我去御花园赏花。
大冬天的,御花园哪有花?
我一大清早被人叫醒的时候,怨气比厉鬼还重。
她们说要给我打扮打扮,我说不要。
「做人不要太攀比,踏踏实实地做自己!」
于是我素面朝天,昂首挺胸,杀去了御花园。
到那儿一看,我傻眼了。
原本冬日萧瑟的花园里,此刻花团锦簇,云蒸霞蔚。
一年四季的花皆绽放于此。
言止站在花丛后面,含笑地向我伸出手。
我欣喜地一路蹦跳到他面前:
「这么多花儿?」
「嗯。」
「你是怎么做到让它们在冬天开花的?」
「很简单。」言止云淡风轻,「花点钱就行了。」
我:……
我:「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
他拥我入怀,呼吸带着花香拂过我的耳尖。
「喜欢吗?」
「喜欢。」
「我也喜欢。」
言止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告诉我:
「在世上,我所有见过的花里。」
「我最喜欢你。」
(正文完)
【番外·言止】
我捡到桑桑的时候,她睡在街角的破草席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猫。
我小时候也养过猫,母后送我的,是使臣进献的波斯猫,名贵得很。
后来母后走了,我的小猫也被继后掐死,丢进了母后的棺椁里。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撕心裂肺地尖叫、挣扎,最终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
继后说:
「阿止是个好孩子,你母后生前很喜爱这只猫,就叫她陪伴你母后一同去吧。」
好孩子。
我最讨厌听别人提这三个字。
我为了当一个好孩子,每日丑时入睡,卯时起床。
吃饭、如厕,必定手捧书卷。
日夜苦读,未敢倦怠。
只为了父皇能摸着我的头,夸我一句「好孩子。」
可父皇,却在那个大雨倾盆的日子里,命人将我的书箧丢入池塘里,然后亲自打了我二十个手板。
他一边打,一边骂我是孽种、畜生。
问我是不是想谋反?是不是迫不及待地要抢他的皇位?
我手心肿得老高,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都麻木了。
父皇说:
「早知如此,你出生时我就该把你给掐死!」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在人前读书。
我会在夜里熄灯后,偷溜到厨房的窗下。
宫里的娘娘们有时会叫宵夜点心吃,所以厨房一直有人值守,灯一晚上都不会灭。
我就着厨房的灯又读了一年的书,直到母后病逝,继后把言珩带进宫里。
他与我长得极为相似,我们面对面地站着,都会分不清对面那个人是谁。
或许是因为这个,他对我很信任。
不管我再怎么厌恶他,赶他走,第二天他总会笑着翻墙跳进我的小院子里,向我挥挥手:
「言止!我给你带了一盆肉来!」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言珩。
我也不喜欢吃肉。
但日子久了,我也懒得再驱逐他。
他有日突发奇想,要与我互换身份。
「我不喜欢读书,可母后总管着我,你代替我去做几日言珩,我代替你来做几日言止,行吗?」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万般厌烦,想要逃离的生活,是我求也求不来的。
吃得饱、穿得暖,不用听宫人们话里话外的讽刺,有父母关爱,可以正大光明地读书。
我们换了很多次,都没人发现后,胆子终于大了起来,交换愈来愈频繁。
直到在那个元宵宫宴上,我代替言珩活了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父皇最后还是选择了我作为他的接班人,太后势力依旧很强大,我不能冒险暴露身份。
……
第一天上朝,朝臣很烦。
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替我做了决定,我只需要盖个章,一道道圣旨便接二连三地被送出宫去。
……
我杀人了。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那个老臣是戚家人,他竟然在朝堂上公然提出要让太后垂帘听政。
血的味道让我着迷,我竟然发现我有点儿上瘾了。
杀人让我想起了我的小猫临死前的模样,让我的懦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黏稠的血迹似乎可以把我幼时的憋屈冲洗干净,又或者将我拉入更深的深渊。
……
我带着桑桑去上朝,当着她的面杀了人。
她害怕了,晚上做了噩梦,抱着我不停地哭。
我真该死。
我怎么能对她产生怀疑呢?
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了。
尽管她近日来变化无常,每天从嘴里蹦出的词都是我闻所未闻的。
不过我明白,桑桑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她钟情我,爱我爱到无法自拔。
尽管她前一天还捧着我的手,声情并茂地朗诵:
「找你连麦时,你说你在忙工作,每次聊天你都说在忙,你真是个上进的男孩子,你真好,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这样优秀的你了。」
后一天就对我爱答不理的:
「情况嘛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看情况。」
这都是桑桑为了留住我的小把戏罢了。
我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她睡得糊里糊涂地,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
「天热脾气躁,我不微笑你别闹。」
好,都听你的。
从此以后,我们俩只有彼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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